“英人遞來了通牒……”

陪著尚穆進來的是琉球三司官上谷山親方安賴,也叫土利和義,他像是被巨大的痛苦碾壓著內臟,說話都變了調。

通牒!

家臣們哄地跳了起來,像是樹上的猴子一般搖擺著身體,表現出自己的緊張和憤慨。

島津盛常接過了書信,看的同時眉『毛』也跳個不停,周圍的家臣脖子也跟著那眉『毛』的節拍上下起伏著。

“殿……英朝要我們護送信使到江戶,向公方主張他們對琉球的宗主權。”

好半響,島津盛常才吐出了這麼一句,堂內沉默了一陣,再是哧哧的長氣噴吐聲,嚇死了,原來不是對他們薩摩藩的通牒……

島津繼豐臉『色』未變,可他脊樑骨都已經軟了,心中還隱約流過一股甜蜜到膩人的黑糖般幸福感。這魔龍真是太……可愛了!薩摩藩苦求江戶支援,卻毫無回應,本以為要自己獨力抵禦魔龍之軍,卻不想魔龍居然主動要找江戶!

被搞昏頭了吧,不清楚《掟十五條》的本質是什麼,還以為是江戶是這條約的幕後主使。先是大明,再是大清,現在是大英,一直都犯這種錯誤,當這天下是華夏神州的天下,主君就能主宰一切。當年大明在豐臣太閣身上犯的錯誤,現在居然又在我們薩摩藩身上重犯了。

“好!我們護送!”

島津繼豐根本就忘了還趴在他前方地席上的尚穆,如此堅決而有力地道。

“為什麼還要兜這麼大個圈子?琉球就是薩摩藩的藩屬,這事鐵板釘釘,江戶離這事其實很遠。”

種子島西側海面,四艘修長的巡洋艦靜靜泊著,周圍還有十多艘海鯉艦護衛,旗艦“淮河”號上,白延鼎不解地問。

“不打一場,日本人又怎麼知道我們的厲害呢?是啊,薩摩藩該是知道我們的厲害了,可薩摩藩不低頭,親日的琉球人總會覺得自己還有靠山。而薩摩藩……就是一群窮『逼』,脖子格外硬,要他們認輸的難度,比打敗幕府海軍的難度還大,所以……咱們選容易的事辦。”

白延鼎身邊是一個老者,一身民人打扮,可說話的語氣,竟像是在教育白延鼎,而話中的豪情也如他眼中的滄桑,止不住地噴薄流溢。

“範老大是說,咱們跟日本一國海軍對戰!?”

白延鼎瞪大了眼睛,既有興奮,也有緊張。日本不是琉球,不是『交』趾,甚至也不是暹羅,幕府雖然鎖國,可百多年前能跨海運送十多二十萬大軍攻朝鮮,海上力量絕不容小覷。若是英華一國海軍都壓來了,倒沒什麼顧慮,可眼下他只有這四艘巡洋艦和十三艘護衛艦,這事似乎有些懸吧。

老者嘿嘿一笑:“怕了?”

白延鼎搖頭:“只是不太明白,為何範老大覺得,繞過薩摩藩,直接敲打幕府更管用?”

範老大……原來這老者,竟是當年惹起廣東福建海商風『波』的範四海,算算他被李肆以軍法審裁,流遣扶南的刑期也到了,不知怎的,居然跟著白延鼎所領的艦隊,跑到了日本來。

另一個嗓音響起:“因為咱們來這裡,要解決的可不只是琉球的事,原本琉球就只是通向日本的跳板,咱們怎麼能捨本逐末,凡事策劃以琉球為先呢?”

這人赫然是勃泥公司總司,原任樞密院海防司南曹主事的陳興華,當然,前一個職務已成過去,現在他是海防司的老大。

範四海點頭:“沒錯,琉球是咱們通向日本的跳板,但還只是前半段,後半段就是薩摩藩,如果握住了薩摩藩,不僅能搭起穩穩的橋樑,琉球事也一併解決了。”

再一人道:“先別看得那麼遠,咱們看住了薩摩藩就好。”

面『色』沉重,眼瞳中聚著雪恥的急切之光,這人正是塞防司的老大馮靜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