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之心思,其實很好猜。

有人揣著明白裝糊塗;有人愚昧至被當做炮灰,也一無所覺。

唯二揣著明白裝糊塗的,一個是趙無極,另一個便是連城璧。

因為蕭十一郎便在那一個大廳之中,而趙無極卻甚至連蕭十一郎都未有認出——何等可笑呢?

世事總歸難料。

深夜逼殺司空曙的小公子,自以為萬無一失;而海靈子與屠嘯天,亦本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龜縮心態,導致這原先天衣無縫的計劃,在連城璧出人意料的插足之下全盤崩裂。

也許連城璧原本未必有如此閒情逸致,陪著小公子玩這一出貓捉耗子的遊戲。

歸根究底,還是睚眥必報。

而眾人以為此時必為沈家心急如焚的連城璧,卻是在沈家別院中安然飲茶。

他很悠閒。

抑或是說,他還在等小公子的下一招。

這場風波——自是未平!

天已經亮了,雨後的濟南天幕空明清遠;

偶爾有涼風掠過,輕拂在身上甚是舒爽。

一切看起來皆是那般寧靜安詳。

除了沈璧君。

她只覺得整個人都是昏昏沉沉的,陷入了夢靨,掙扎哭泣。她喊著連城璧的名字,看他微笑走遠,眼中滿身鄙棄。

她知道這些都是假的,因為連城璧根本不會對她露出這樣的神色,縱然她的身子給人看了,縱然連城璧必然心中不喜。

連城璧也不會露出這樣的表情,他甚至捨不得對她說任何重話。

這樣的溫柔,讓她可以繼續自欺欺人,以為連城璧有朝一日,終於可以被她打動。

然而她也知道,連城璧絕對不會屬於她。

他屬於連家,屬於江湖,屬於天下……抑或屬於他心中的那一個她。

唯獨不屬於沈璧君。

她第一次知曉,是在新婚之夜;第二次知曉,是在沈家聽聞那蕭十一郎的訊息。

沈璧君永遠無法遺忘連城璧聽聞那四字的光芒。她不懂這光芒為何而來,便勸連城璧隨屠嘯天等人前去。

怎知弄巧成拙。

若是再重來一次,沈璧君決計要拖住連城璧的手。無論他多期待與那蕭十一郎的交手,她也再不會放開手!

蕭十一郎靠著斷牆,面無表情瞧著草垛之上昏睡中的女子。

他的眼中滿滿皆是複雜。有欣賞,有同情,更有一絲冷漠與絕情。他就這般五味陳雜瞧著沈璧君,看著她掙扎哭泣,聽她喊著連城璧的名字。

這個女人淡雅而美麗,聰明且溫柔,自信卻不自傲。與無瑕公子連城璧,便真是天生一對。

蕭十一郎閉了閉眼,決定待她醒來了,便將她送回連城璧身邊去。

他起身,漫不經心撥弄火堆,終究是露出了一個諷笑:“蕭十一郎……蕭十一郎,像你這樣的人,也只能孤獨一輩子……”

此時距沈家被毀已有兩日,離沈家別院再度被襲已近一日。

——不錯,沈家被毀後,退居別院的連城璧等人遭襲。

前一夜蕭十一郎收到訊息時,襲擊已開始了。他一時間只覺心臟被人緊緊攥了,腦中一片空白。待他清醒過來,人已在沈家別院之中。

他快速掠過一具又一具屍體,在希望與驚恐邊緣徘徊。他終於看見了連城璧,揚劍揮灑,姿態從容不迫,尤有餘力。

這一刻蕭十一郎居然覺得自己很瞭解他,瞭解到他甚至覺得自己望穿了這一段距離,清楚看見連城璧眼底的運籌帷幄。

他死死盯著連城璧,手腳冰冷心迅速往下墜。

他不得不相信,這只是連城璧佈下的局而已。

也許他早已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