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寒夜聽父親講到這裡的時候,就已經猜到了後面的故事。

“您阻止了蕭重煬去見我母親。”

“是的。”父親望著樓下的舊花房,目光很深很遠,彷彿穿過歲月長河,又回到了當年。

過了一會兒,父親才對他繼續說下去,“那時候你母親已經和我是法定夫妻,但如果讓她見到蕭重煬,我不確定她還會和我維持這段婚姻。我向蕭重煬提出,給他一筆錢,讓他永遠從我和你母親的世界裡消失。”

“他接受了?”

父親搖搖頭:“沒有,他執意要見你母親,要聽她親口拒絕他,才會死心。但我不同意,決定把他暫時控制住,讓手下人看著他,一切等婚禮後再說……”

父親停頓了片刻,雙手十指緊緊握在一起。

顧寒夜看得出來,這段回憶對父親來說,十分艱難。

“如果您不想說,可以不說,只講您和母親後來的事情就好了。”

“沒關係,至少得讓你知道,我和蕭重煬到底是怎麼結仇的。”

顧寒夜沒再打斷父親,讓父親說了下去。

“大概是蕭重煬已經明白,無論如何我都不會讓他見到你母親,便抱著一種他不好受,也不讓我痛快的心理,對我說了很多他和你母親在一起的細節……”

父親緊鎖著眉頭,看向顧寒夜:“那些話我不想跟你重複了,但你應該能想象。”

顧寒夜愣了下,點了點頭,男人最知道什麼話能刺痛男人,父親不願意重複的那些話,他大概能猜到。

如果玖瑤有個前男友,而她和那男人還發生過關係,那男人又拿這事來刺激他,顧寒夜恐怕恨不得宰了那傢伙。

光是想象一下,都已經令顧寒夜妒火中燒,難以忍受。

父親說:“我讓屬下給他鬆綁,我給他還手的可能,但沒給他還手的機會,我把我的嫉妒和憤怒都發洩出來,打斷了他一條腿,如果不是你祁叔及時制止了我,我可能會殺了他。再後來,我讓人把他帶到了教堂鐘樓裡,我說,你不是不信婉清是自願嫁給我嗎,那就在這好好看著。”

父親說到這,苦澀而忐忑地看著顧寒夜:“是不是沒想到我這麼卑鄙?”

顧寒夜搖頭:“如果同樣的事情發生在我身上,我不能保證比您做的好,所以……我不評判。”

父親笑了下,目光是欣慰的,也流露出愧疚。

“最近我時常想,也許蕭重煬會變成今天這樣,和我當年對他做的事情有關,我也會想,如果當年我沒有那麼自私地阻攔他和你母親,沒有打斷他那條腿,還把他關在閣樓裡讓他見證我和你母親的婚禮,也許他的心理不至於扭曲和陰暗,也不會給你招來殺身之禍……”

顧寒夜想了想,對父親說:“這也只是一種假設,再說,如果您當初讓他和我媽見面了,後來也就沒我了,不是麼?”

父親望著他,目光中飽含深情,“是的,所以這些年我雖活在愧疚中,卻從來沒有後悔過。如果再讓我選一次,我可能還會那麼做。和你母親還有你在一起生活的那幾年,是我這輩子最幸福的日子,只要一想到那些日子……”

父親更溫和地注視著他,“只要一看到我的阿夜漸漸長大成人,還這麼優秀,我就覺得什麼都值了,哪怕讓我帶著愧疚過一輩子,我也願意……”

顧寒夜從來沒聽父親這樣直白地稱讚過他。

父親總是很嚴厲,對他的要求也很嚴格。

不管當年他們恩怨如何,反正這一刻,聽到父親以他為驕傲,且一點都不後悔生下他,顧寒夜的內心頓時充盈著一種從未有過的幸福感。

“那後來呢?”顧寒夜斟酌了一下,繼續問道,“那個孩子……我好像沒有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