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世間的情愛,其實不過是逢場作戲罷了,又有什麼好留戀的?瓊芳微微苦笑,只見窗外陽光普照,春意盎然,自己何必在這兒發愁發呆?她輕輕嘆了一聲,慢慢行下樓梯,忽然之間,眼角一轉,竟又見到那幅面擔。

瓊芳輕輕地“啊”了一聲,心裡好似被針刺了一下,隱隱生疼。她知道自己弄錯了。

因為在這滾滾紅塵中,有個人挑起這幅面擔,從此不做官,也不做俠,人生一切,只剩下“她”。為求使“她”平安喜樂,別說要他下跪求饒,裝乖扮巧,便算粉身碎骨,他也能做到。

“獻身願做萬矢的”,瓊芳悄悄蹲下,輕撫著面擔,到這一刻,她也終於知道自己要什麼了。

好羨慕、好羨慕,瓊芳熱淚盈眶,她多麼希望世上也能有人這樣待她,那她也願意為對方粉身碎骨,便算為他死了,也不用讓他知道。

生平頭一回明白自己要的是什麼,她要的其實不多,可惜她並不曉得,此生能否找得到……

瓊芳撫著面擔,低聲哭了良久,終於站直了身子,走出了樓外。

瓊芳走了。這下屋裡靜悄悄的,再無一人,只剩下那幅面擔孤拎拎的坐在地下。忽然間,角落處走出了一道黑影,彷佛鬼魅現身般,竟是無聲無息。

這黑影藏身暗處,宛如躲入瀑布裡的魚精,收斂了一身氣息,楊紹奇、阿秀、瓊芳,人人來來去去,竟都沒發覺樓梯下藏了一人。

黑影靜靜轉頭,凝視瓊芳的背影,好似帶了幾分關切,只是看沒幾眼,卻又轉過頭來,瞧向地下的東西。

一根扁擔、兩隻木櫃,面擔望來很是乾淨,沒沾多少油煙,想來有人細心擦拭過了。

那黑影蹲到了面擔旁,開碗櫃、啟碳爐,上上下下察看一遍,看他駕輕就熟,好似他才是面擔的正牌主人。

瓊芳身影已遠,一時半刻不會回來了,眼看四下無人,黑影忽然好奇起來,他小心張望,瞧了瞧這處樓閣,便悄沒聲地行上樓去,那模樣便如幽靈進駐古屋,誰也趕不走了。

第八章 父子

正月十六,一元復始,永珍更新,瓊芳哭也哭過了、笑也笑過了,此時她好似有所覺悟了,只提起裙襬,自在院子裡搖曳閒晃。

過去瓊芳總覺得很怪,為何女人走路老像母雞啄米,東張西望,現下換上了花裙,她總算也明白道理了。

“呃。”花叢揪扯,勾住了裙襬,瓊芳死命拖拉,裙子快落下地來了,她心頭火起,喀啦一聲,整株花木從中扯斷,殘花敗柳便附在裙角上,如獎品般跟著主人走。不多時,又有玫瑰伸手攔道,一旁還有花草急於糾纏,好似都想偷摸她一把。瓊芳無可奈何,只能提起裙襬,學起了蓮步細碎。

大搖大擺十幾年,平日砍砍殺殺,無所不為,此時若要學人家遊園驚夢,不免邯鄲學步、力不從心。正辛苦搖晃間,不巧院中一人迎面走來,卻是毒嘴阿秀,瓊芳心下一驚,正想掉頭逃跑,哪知阿秀卻也魂飛天外,低下了頭,見鬼似的發足奔逃。

華山劍法有分教:“敵不動、我不動,敵動我先動”。眼看阿秀亡命而走,手捧大迭經書,定有見不得人之事。瓊芳便又喝道:“哪裡走!”將裙腳提至膝間,奮力一縱,便將他逮個正著。

阿秀慘叫道:“瘋婆子!放開我!”正掙扎間,忽然抬頭一看,見到瓊芳的俏臉,竟是咦了一聲,小臉微見發紅。瓊芳見他目光呆滯,冷冷便道:“看什麼?沒見過漂亮女人麼?”

阿秀冷笑道:“漂亮女人?”嗨了一聲,運起一口膿痰,正要朝地下吐去,突然間耳朵給人提了起來,不覺慘叫道:“你幹什麼?”瓊芳不似娟兒那般好說話,誰惹惱了她,向來吃不完兜著走,淡然便道:“不是要吐痰嗎?快啊,老孃等著看哪。”

阿秀疼道:“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