瑤光道:“小歌,還不下來?”

眾人抬頭,卻見一穿海藍色寬袖衫的少女如輕燕一般躍下,眸光仿若春水化雪,莞然露出頰邊酒窩,說不出的明媚清朗。

洛士鈞一見,心頭大震,竟霍然起身,快步上前顫聲道:“廷虞……廷虞兄?”

姬燕歌眉梢一揚,很是不解。洛傾顏未見過父親如此失態,不由輕聲道:“爹爹,這位姑娘……?”

洛士鈞卻充耳不聞,呢喃自語道:“不,不,太像了,太像了!”說著走到姬燕歌面前,問道:“姑娘可是姓姬?”

姬燕歌道:“不錯。”

洛士鈞一聽這話,眼中竟有淚水奪眶欲出,嘴唇翕動不止,語不成句:“廷虞兄逝去這些年……太像了……太像了!”

趙衍之奉皇叔御詔入宮時,曾經在宮中畫師處見過已故安撫使姬廷虞的畫像,再一看姬燕歌,眉眼之中果然有五六分像,一時也愣住了。

洛士鈞微微緩過神,自覺剛才失態,看了看姬燕歌和崑崙眾人,只道:“孩子,你……你怎麼……”,剛想說“怎麼和這群江湖人士在一起”,急忙閉上了嘴。

姬燕歌聞言,暗自腹誹這知府大人腦殼壞了,朝他盈盈一笑,語含譏誚道:“洛大人,你疑心是我殺人,要審便審。若成全了你們忠臣美名,我死生何患?”

洛士鈞一聽“死生何患”這句,情難自禁,竟不覺潸然淚下,一面吩咐遣散了江湖群豪,似是有話要說。

趙衍之看姬燕歌拉著瑤光,不由道:“姬姑娘,這位……”

姬燕歌道:“瑤光是我的師兄,大人有什麼話對我說,便說罷。”

洛士鈞心中大悲大喜,一時五味陳雜,根本不顧她出言敬與不敬,仰頭長嘆道:“死生何患……死生何患……當年汴京一別,廷虞兄也說了這一句話!難道父女間真有如此靈犀?蒼天在上,廷虞兄、姬夫人,你們此生分明瞭!”

姬燕歌聽到他“父女”一語,秀眉一皺,道:“廷虞兄是什麼人?”

洛士鈞拭了淚,心下逐漸清明,追問道:“孩子,你可是年十六歲?”他見姬燕歌點頭,似乎完全證實了猜想,於是坐回太師椅上,輕嘆一聲,緩緩道:“那是仁宗朝的事了。十六年前,姬廷虞兄與我同朝為官,那時他受封安撫使,奉旨前往西疆,妻子姜氏亦隨他去。不想朝中得報,信中言西疆苦寒,兩人先後病歿途中。十六年了!孩子,你竟一點也不記得?”

“那時王安石公甫回朝,我兩人合計之下,自忖無力遠赴西疆,此事也就此罷了。”

趙衍之道:“是,荊國公三年前亦曾提及此事,稱是平生一撼。學生那時不敢多問,原來如此……”

洛士鈞慨然亦嘆,朝姬燕歌道:“孩子,汴京姬家還有你的親兄長姬海夜。你可想回汴京去?”

姬燕歌站在原地似笑非笑,彷彿在聽一件與自己全無干系的身世故事,陌生而遙遠,過了片刻,唇角微微笑開,莞然道:“世俗故事,隨它去吧。”

岑清望大吃一驚,道:“姬姑娘,此乃父女之綱、兄妹之綱,怎能隨它去?”

姬燕歌微微一笑,卻不理他。

洛士鈞已把她當作故人之女看待,聞言只道:“你……你叫我洛世叔便可。你此番與我等回汴京,受些禮儀教化,也可免受這些江湖紛爭。”

姬燕歌當即回道:“我生在崑崙城上,白帝是我師父,此乃父女之綱;瑤光是我兄長,此乃兄妹之綱。何況本朝人口千萬,巧合無數,大人的那位姬廷虞兄未必與我有關。是也罷,不是也罷,汴京過去從未有過什麼姬小姐,大人又何必執念?”

洛士鈞聽她此言堅定非常,知道這小姑娘心志已不可改,心下一嘆,依舊問道:“孩子,你果真不願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