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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老實不答丫蛋兒的話,只顧悶頭拉車,丫蛋兒知道上學的事兒,一準兒又沒了希望,當下,便苦了小臉,泫然欲泣,只有不懂事兒的石頭,聽了有肉饃饃吃,上躥下跳地歡呼。
血紅的太陽下,祖孫三人艱難地在石子路上蹣跚著。
方老實差點咬斷了牙,丫蛋兒和石頭也掙紅了小臉兒,祖孫三人使出全部的力氣,終於將板車從泥道兒拖上了石子路,方老實長長舒了口氣,上了這平坦大路,他徹底輕鬆了,轉念一想,這又是薛書記的德政,心下免不了又讚歎幾聲蕭山百姓好命,攤上這麼個好官兒。
“石頭,丫蛋兒,歇歇,爺爺抽袋煙,就把你們放車上,一溜兒拉著去糧管所,讓你們也做做大車!”
說話兒,方老實便倚住車,從腰間抽出青得發烏的旱菸杆,在鞋上磕去菸灰,塞上一鍋自種的菸葉,擦上火石,美美地抽了起來。
方老實剛吸了幾口,板車後邊和石頭玩耍的丫蛋兒忽然跳著腳地喊了起來:“吳老師,吳老師……”
方老實抬眼朝前看去,但見二十米開外,一輛二八腳踏車,咣噹咣噹,在石子路上,駛得飛快,朝自己這邊騎來,車上是個二十出頭的小夥子,到得近處,方老實也認出來了,正是鄉上小學的吳老師,似乎還帶過丫蛋兒的課。
“他來這兒幹甚?”方老實心頭生疑,村上也沒幾個上學的娃娃呀,儘管心中疑惑,可遇見熟人,又是文化人,方老實還是樂得招呼一聲:“是吳老師啊,這是去哪兒啊?”
車上那人先前聽見喊聲,到近處便降下了速度,這會兒瞅見這祖孫仨,不帶車身停穩,翻身就下了車:“方大叔,正是去你們村兒呢,您這大包小包是幹啥去?莫非聽說訊息,趕緊著賣存糧?”
方老實不知道吳老師說得訊息是何意,答道:“這不是還欠縣裡些糧款嘛,今年年成好,再加上縣裡搞副業的地兒也多了,想一股腦兒把欠縣裡的錢給還上,咱橋口村的人欠別人錢行,欠薛書記錢那是萬萬不行的。”
顯然,方老實很樂意別人知道自己賣糧的動機。
未曾想方老實一句話罷,吳老師不讚反驚:“還什麼錢?”
方老實道:“原先家裡困難,每年縣裡收農稅時,我家都是繳點兒,欠點兒,十年多下來,欠了足足七十多塊,這不,去年和我家大小子搞副業,掙了五六十,加上今年好年成,打算賣了這車新收的豆子,乾脆和縣裡兩清!吳老師,我知道你去村裡幹啥,不瞞你說,今年咱村兒恐怕不行,來年,不,下半年,你等下半年,村裡人在港口乾個把月副業,一準兒送娃子們去上學!”
吳老師一拍額頭:“我裡個天爺啊,方叔,你在說啥呢,縣裡昨天前天就開會了,薛書記主持會議,把農稅都免啦,你還上哪兒去繳啊,就是你要繳,也沒人敢收啊!”
“你說啥,免農稅?”方老實迷迷瞪瞪地雙眼,嘴裡的菸袋都滑出唇來,末了,一擺手:“薛書記就是仁義啊,不行,今年他免了,我以前欠的不還得補上?反正我都拉這兒來了,總不能往回再拉,免得……”
吳老師打斷道:“方叔,您還沒聽懂我啥意思,縣裡說啦,以前欠的農稅不要了,以後咱們蕭山就再也不收農稅啦!”
“啥玩意兒?”
方老實直覺腦子嗡嗡直叫,身子有些站不穩,勉強抵住車把,才沒癱倒。
方老實簡直太震撼了,不,是震傻了,他一會兒以為自己瘋了,一會兒以為吳老師瘋了,一會兒在想縣裡的那位薛書記是不是瘋了,你說像過去皇帝那般,大赦天下,免個一年兩年的稅,他還足感皇恩浩蕩,可種田的都不交稅了,他又擔心起當官的吃啥,以後的日子會不會天下大亂……
“方叔,方叔……”
吳老師瞅見方老實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