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裡忽地湧起一股柔情,只想等船停下來,好輕輕靠在她肩上,為他擦去額上的汗珠。

她正想得出神,小舟忽地一慢,在三拱橋前輕輕巧巧打了個旋,如一片柳葉般飄到石岸邊停下。

“11分26秒44,快了1秒13。”

龍飛一手攏著木槳,一手掐著個秒錶,臉上一副不太滿意的神色。寧蕾狠狠白了他一眼,卻又忍不住遞過塊紙巾:

“怎麼樣,我的兵哥哥,玩夠了?”

龍飛其實比寧蕾小差不多一歲,聽她這般叫,四方臉一紅,旋即又把濃眉挑了挑:

“這算什麼,在班公湖當兵那會兒,480公斤的衝鋒舟我能扛起來跑20米,划船那更是小菜一碟,海拔4200米呢!要知道我可是隊上15年來第一個完成全部平地科目的義務兵,想當年,我……”

他的眼角掃到寧蕾擰作麻花般的眉毛,和冰冷冰冷的臉,知道話不投機,急忙換了個話題:

“嗯,對了,你不是說,把你們系那個奈及利亞來的伊博族學生介紹給我認識?他叫什麼來著?哦,伊龍西?”

他連問三遍,寧蕾便跟沒聽見一般,只是眉毛擰得更緊,臉色也更沉更冷了。龍飛放下槳,尷尬地抓了抓後腦門:

“這,我去買吃的。”

他雙腿一點,一躍上岸,小舟幾乎連晃都沒晃。寧蕾看著他漸漸變小的背影,自嘲地笑了笑。

“這傢伙有什麼好,哼、”

這個問題,她要好的女伴問過她,她也半真半假地問過龍飛的。

“哦,我有什麼好?我也不知道啊,大概,是我對你從不說假話吧。”

的確,龍飛從沒對她說過假話。他們是網上認識的,他說自己是鄉下窮孩子,後來考進東南大學,頭一回考試就墊底,但一個學年下來,他成了全系第二名;他說第二學年自己就在老師同學們的驚訝聲中自己報名應徵入伍,還自討苦吃地誌願去了海拔4000多米、一年只能跟家裡通45秒電話的班公湖船隊,還成了模範義務兵。他說著,她就聽著笑著,在網上誰知道你是不是一隻狗呢?人家樂意編故事,編童話,只要覺得有趣,聽聽又無妨。

也許是好奇,也許不是,她偷偷查了網上的歷屆學生檔案,居然發現,真的有這樣一個學生,他的名字叫龍飛。於是很快,她在網上叫出了他的名字,接著他們熟了,雙工了,影片了,不久後的一天,他突然告訴她,其實他已退伍,就在同一座城市中。

很快他們便相約常常見面,她慢慢發現,龍飛對她說過的每一句話都是真的。

“可是,我怎麼覺得有點…”

有點什麼她不知道,但,他們之間總是有點不對勁的地方。

“阿姨阿姨!”

一個稚嫩的童聲在耳畔響起,扭頭看時,只見不遠處柳蔭下,一張小女孩甜甜的圓圓的笑臉。

“是蛋筒,還是花臉?”

離三拱橋不遠的一個冷飲攤前,龍飛拎著個塑膠袋,一副舉棋不定的樣子。

買冷飲是為了哄寧蕾,他記得她喜歡吃冷飲,卻不記得是哪一種。

“要麼就多買兩個吧,她不吃我吃。”

龍飛終於打定主意,正伸手掏錢,忽聽橋上一疊聲急促的呼喊:

“有人落水了!”

三拱橋上,幾個遊人扶著欄杆,指手畫腳地叫著:

“那兒,那兒!”

柳蔭下,空空如也的一葉小舟,不正是自己的船麼?那條木槳還橫在船尾,寧蕾卻已不知所蹤。

龍飛再不多想,單手一撐橋欄,縱身躍入了湖水。

湖水並不深,小舟也不算重,可在齊腰深的湖水裡雙手舉起一條木船,也著實非常人所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