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哎唷,我的腰啊!”

司馬相如一面往起爬,一面齜牙咧嘴地揉著腰眼,顯然摔得夠戧。衛青餘怒未息,一雙手僵在北風裡,拉也不是,不拉也不是。

“哎,你們倆在這裡作甚?害得我到處找。”司馬遷乘了輛輕車,在雪地裡疾馳而來:“明日匈奴使者來訪,郎中全部當值,連愚兄都不能例外,長卿,你一向穩重,今天卻如何這般模樣?”

“我、唉、我這就起來,”司馬相如握住司馬遷伸出的手臂,作勢欲起,不料腰間一陣劇痛,又一**坐在雪地上:“長卿兄,我明天怕是不行了我。”

“這怎麼成?到時候郎中令要點卯的……”司馬遷在雪地裡搓著手踱了兩圈,忽然眼睛一亮:“衛青,你頂長卿的卯罷!”

“我、我不成,我……”

衛青顯然吃了一驚,不知怎樣作答才好。司馬遷一笑:

“平陽侯那裡我去分說,郎中令只計人頭,就算看出破綻也不算什麼,你一表人才,說不定弄假成真,倒是件大大的好事呢,再說,你不想幫長卿麼?”

“我聽哥哥的就是,”衛青一面應,一面又狠狠瞪了司馬相如一眼:“卻不是想幫這個花心沒出息的傢伙!”

一連幾日司馬相如便在司馬遷家裡,由他的夫人照顧著養傷。頭一天司馬遷下值回來,笑著說衛青賭咒發誓“再也不想見司馬相如那個混蛋”,可第二天衛青就拎著對山雞上門了,雖然臉色還是很難看。

但接下來幾日他的臉色越來越好,據說郎中令對他很看重,平陽侯也有意成全他,讓他真的補個郎中當。

司馬相如的傷並不重,照醫生的說法,已經不礙事,可以正常勞作了;不過司馬遷和衛青怕他吃不消八小時執戟侍立的辛苦,硬逼他接茬歇息,眼見得匈奴使者就要啟程回國,他也沒上過一天值。

這一天,天色很好,陽光也很好,枝頭上的殘雪,也泛著晶瑩喜人的光華。

司馬相如盤膝坐在案前,輕撫著桌案,彷彿在撫姜兒那張七絃琴。雖然無琴無弦,但他知道,自己已能自如地彈奏《流水》了。

“說來好些日子都沒見姜兒了呢。”

他正盤算著今晚去綠波廊,給姜兒一個驚喜,卻見衛青滿頭大汗撞進府門來,一臉的氣急敗壞:

“不、不好了,要、要跟匈奴和和和親呢……”

“怎麼說話呢!”司馬相如白了他一眼:“我知道你想立戰功,可是也不能因為這個,希望大漢跟匈奴不和親,整天兵戎相見吧?”

“你這白痴!我跟你說,這次要嫁的公主不是皇帝的親女兒……”

司馬相如不以為然地一笑:自高祖爺登基,和親也和了許多回了,哪一回送去的不是假冒公主的民女?不是皇帝女兒毫不出奇,倘真是貨真價實的公主,倒是件大大的奇事了。

衛青急得連連跺腳,憋了半晌,終於嚷出一句:

“這次被選了去的人不是別人,是姜兒啊!”

“砰!”

司馬相如頹然坐倒,一雙攥緊的拳頭,無力地捶在案上。

黃昏。綠波廊。

琴聲悠悠,酒香溢溢,一切彷彿都和平常一樣,可店裡空空蕩蕩的,沒有夥計,沒有客人,只有簾子裡習琴的兩人,和店堂裡自斟自飲喝著悶酒的衛青了。

今天關張,因為這是姜兒姑娘在綠波廊的最後一天,也是綠波廊的最後一天了。

夥計們早已回家,姜兒叔父也醉醺醺地走了,偌大鋪子裡,只剩得他們三個人。

“很好,姐姐會的曲子,你已經都學會了,本來姐姐還想聽你給自己寫的詩賦譜曲,讓你教姐姐唱呢,現在……”姜兒眼圈紅紅的,不知已哭了多久,纖手一抬,輕輕把那張琴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