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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福,你替誰求情都行,替她,你還是把話收回去。
東家……
和福你甭說了,再說,讓我小看你。你想想,一個敢把毒藥餵給我兒子的人,讓我咋個信?要不是念在你替她說話的份上,這下河院,怕早沒了她藏頭的地兒。和福呀,我知道你是個忠厚人,欠不得別人的情,不過,不過話咋說哩,對她,我也算是夠仁夠義了……
老管家和福沒再堅持,這事,要說東家也給足了面子,再要堅持,就顯得他不講理了。從上房退出來,和福在長廊裡靜了靜,一拐步子,進了後院,不大工夫,抱著一卷紙進了耳房。奶媽仁順嫂傻呆呆的,盤盤腿兒坐炕上,眼睛盯住牆上的一隻蜘蛛,死勁裡望。
和福咳嗽了一聲,奶媽仁順嫂沒反應,目光依舊盯著那蜘蛛,蜘蛛也像是無聊得很,順牆爬上去,沿著窗欞兒下來,窗臺上繞一圈,又上了牆。瞅著瞅著,和福來了氣,猛地撲過去,一鞋底拍死了蜘蛛,罵,我讓你爬!
奶媽仁順嫂這才打個顫,我的蜘蛛,我的蜘蛛,你個……一看是和福,噤了聲,卻不下炕,就那麼坐著,望。
和福嘆出一聲息,將紙放炕上,說,眼看到了年三十,院裡的窗花還沒剪哩,往年有她,也不知這些年誰剪的,東家說了,今年由你來剪。
真的?奶媽仁順嫂突地跳下炕,邊穿鞋子邊驚。手,已放到了紙上。
和福沒再多言聲,只是在心裡重重嘆了一聲,出來了。
和福話裡那個她,就是三房松枝。
三房松枝不但曲兒哼得好,一手窗花,剪得更是滿溝裡亮堂。往年,怕是到了這時候,溝裡湧進下河院求著剪窗花的,能把車門擠破。大紅紙上剪出的那些個活蹦亂跳的兔兒,雞,山鼠,還有一對對戲水的野鴛鴦,怕是能跳下窗子跑起來。一到了年三十,你再望溝裡,那滿眼活生生的鮮紅,一下就讓菜子溝跳了起來。
老管家和福的眼裡,嘩地就溢滿淚水。
二十三這天,老管家和福喚上草繩男人幾個,牽了一匹馬,兩匹騾子,雞叫頭遍就出了門,往五里遠的天堂廟去。三匹牲口上馱的,除了供品,就是廟裡居士們過年用的物品。
難得的豐收讓廟裡的香火格外旺,善男信女也多起來,有些外溝來的信眾,怕是要在廟裡度過這個年關,有的,要一直住到二月初一,看廟會。
廟裡的一應事兒,東家莊地都託付給了和福,本來這座廟,還有廟裡大小事兒,都由和福掌管著。只是這些年,和福的腳蹤也很少到廟裡去了。
幾個男人一路說笑著,吆喝著牲口,似乎幾根菸的工夫,就到了廟下。黑夜漸退,一層稀薄的光亮映住了南山。看去,懸在半空裡的這座廟,就像天池一般,虛虛緲緲的,讓山一下有了仙氣。人在山中,就成了一隻鳥。還未叩門,山門吱吜一聲先給開了,披著晨光出來的,正是惠雲師太。
阿彌陀佛。見是老管家和福,惠雲師太忙雙掌合攏,退後兩步,施起禮來。阿彌陀佛。老管家和福也退後兩步,跟惠雲師太行佛禮。
草繩男人牽了牲口,跟應聲而來的居士還有信眾們往裡抬東西。一向慈靜的廟宇忽就熱鬧起來。
太陽噴薄而出的時候,惠雲師太引著老管家和福,往禪房走,穿過廟廊的一瞬,老管家和福眼裡忽地閃進一個影子。山腰間,畫廊裡,如山風一般一掠而過的,不是居士,不是信眾,明明是一個不染塵俗的三寶弟子。這天堂廟,剃度出家皈依佛門的,原本就惠雲師太,咋又多了一位比丘尼?
過年(12)
正怔惑間,就聞惠雲師太說,妙雲是打天梯山過來的,小住了幾日。
小年轉瞬而去,大年的腳步實騰騰地響過來。為慶賀豐收年景,也更為來年的豐收早些灑下祈禱的穀雨,東家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