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立不語,連個眼角都不曾斜上一斜。

玉衡宮是君年平時歇息辦公的地方,桌上不知攤了多少密函卷宗,除了蘇福倫能近身侍候,別的連一隻蒼蠅也飛不進去。此刻這位老奴卻也被趕了出來,在寒風中瑟瑟發抖。

“公公…”臨淵極低地喊了一聲。

蘇福倫頭也不抬,手裡拂塵一甩:“噤聲。”

臨淵抿抿唇,只好嚥下滿腹疑慮。方才殿門微微拉開一條縫,他驚鴻一瞥,只瞧見一個模糊的身影,高高在上,器宇軒昂,只一眼便看得他心砰砰直跳。再想起自家主上不急不緩、氣定神閒的背影,一顆心又開始七上八下。

臨淵緩緩吐出一口氣,哎,人生真是長夜漫漫啊。

——

殿內

氤氳的沉香吞吐在肅穆的殿內,略微有些苦味,卻讓人耳目清明。

雪白的衣角悄無聲息地漫過一地冰冷,一道聲音極清極冷迴響在殿內:“陛下。”

君年恍若未聞,正倚在座榻上地改著摺子,像是沒有聽見有人緩步而入,也不曾聽聞那一聲叫喚。

“讓陛下久等,臣有些事耽擱了。”莫冉折慢慢行至殿前,一臉沉靜。

君年“啪”的一聲闔上手中的摺子,這才抬眼將人上下掃了一圈:“原來是國相大人來了。”隨即又垂下眸,似笑非笑地道:“真是不巧,朕還有些事要處理,你也且在旁邊站一站,等一等罷。”

等了這麼些個時辰,君年少不了心頭火起,但他也沒想和莫冉折真計較,只不過嘴上說說,將人稍稍晾一晾罷了。只是他火氣上腦,一時忘了莫冉折若是會任人擺佈,那才叫天都塌了,見了鬼了。

果不其然,莫冉折略略看他一眼,迤迤然行了個禮:“陛下若是在忙,那臣便回去了。”

說罷就往宮門口走,乾脆利落地一塌糊塗。

“你…。”君年搖搖指著他,一臉的不可置信。他猛地抄起桌案上的茶盞砸過去,吼得地動山搖:“站住!給朕回來!”

他還沒來得及擺上一擺臉色,這廂倒是開始大爺起來了。

茶盞在腳邊砰然碎裂,莫冉折黑沉的眼眸掃過一地的渣子,任他怒火滔天,也只是淡然地迴轉身子看他:“陛下得空了?”

兩人眼神撞在一起,一個似燎原之火,一個如三尺寒冰。

君年盯他半晌,一字一句咬牙切齒道:“你可知朕等了你整整一天!”

莫冉折見他面色青白,額頭青筋暴起,心下微嘆:“陛下誤會了,臣不是有意拖延,而是看護家中的病人,實在脫不開身。”

君年怒氣一滯,隨即臉色更不好看了。這麼多天過去了,得受了多重的傷才需寸步不離,看護到這個時辰?顧不上威儀,君年從座上拍案而起,步步生風地行至莫冉折跟前,劈頭蓋臉就問:“給朕說清楚了,人到底如何了!傷哪了?重不重?能治得好嗎?”莫冉折眉間一擰,眼前君年那張放得不能再大的臉都快湊到鼻尖了,他不動聲色地後退一步。

君年緊跟一步,緊緊盯著他,眼裡冒出噼裡啪啦的火星:“你躲什麼?”

這會兒他滿心滿腦都撲在花荼兮身上,莫冉折退開些許在他眼裡都成了躲躲閃閃。

“說話!”

如墨點漆的眼裡映出君年氣急敗壞的臉,莫冉折長眉一挑,心道這兄妹倆不講道理的樣子還真是如出一轍。正待開口稟明,面前的君年卻是不知道想到了什麼,臉色煞白,抖著手搭上他的肩,眼光一寸寸掃下去,連帶著手也有隱隱往下的趨勢。他邊看還邊喃喃自語:“難道…是哪裡折了斷了…?手…腿?”

莫冉折忍無可忍,被君年碰著的地方陣陣惡寒,一個甩袖將人震開,身影又飄遠了些許:“別的無礙,但卻廢了雙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