鮑那個小平房上著鎖。透過滿是灰塵的窗玻璃往裡看,連鋼絲床底下的幾個編織袋都看得清清楚楚。屋裡沒人。

平房是聯排那種,租住的人不算很多。有租戶端著缸子蹲在門口刷牙,有的靠在門框吃泡麵,還有的鎖門準備外出,鎖門的那個皮鞋錚亮,看樣子是寫字樓上班的小白領,這些傳說中的城市新貴居然住在這種上世紀的建築裡,多麼像孔雀開屏後轉身露出的器官。

梁夏迎著小孔雀走過去:“請問這間屋有人住嗎?”

他指著老鮑那間房。

小孔雀防備的眼神:“空了很久了。”

小孔雀匆匆離去。梁夏去找那個刷牙的。刷牙的正陶醉在清潔工作之中,牙刷捅得腮幫不停翕動,螃蟹吐沫般冒出白泡。

“大哥,我想租那間房子,應該找誰啊?”梁夏問。

刷牙的含混的答:“每月三百。月付。押一付一。錢給我就行。”

看來老鮑果真搬走了。

梁夏說:“你把門開啟,我進去看看。”

刷牙的翻了他一眼:“有啥好看,隔著窗戶看不就行了。又沒有裡間。”

梁夏掏出一百塊扔在他身上。

屋裡幾乎是空的。除了床底下幾隻編織袋。梁夏把編織袋拖出來,拉開拉鍊時灰塵亂飛。

生鏽的鐵鍋、沒用完的洗潔精、油汙的鋼絲球、燙得捲了邊的塑膠碗碟、一次性筷子。一次性筷子是大把捆住的,每雙筷子都套著塑膠包裝。包裝上印著“歡迎光臨“,反面是飯店的名稱和電話。

飯店名稱很氣派:至尊。

差一個字就和星爺同門了。飯店在郊區,算是農家樂。門口摞著一堆鐵絲大筐,裡面是些雞鴨貓狗等活物,還有個破舊的玻璃缸,裡面養著幾條蛇。

梁夏進去後要了兩個菜和一瓶白酒。

在來至尊飯店前,梁夏先回基金會上班。宋般若像過節似的跑來告訴他,說剛和蘇杭透過電話。興奮過度的宋般若非要請梁夏吃午飯,梁夏打發艾北陪她狂歡去,自己開了四十多分鐘找到這裡來。

因為不是週末,又是午飯時間,飯店裡只有梁夏一個客人,他把老闆叫過來一起喝。

老闆說:“頭回來吧?看著面生。”

梁夏不和他繞彎子:“老鮑人呢?”

“哪個老鮑?”

“你告訴他姓梁的找他。他要是再背後撓我癢癢,我把他全家都廢了。”

老闆聽著。

梁夏大口吃醋溜土豆絲:“你門口的眼鏡蛇是保護動物,擺那麼顯眼,等著警察來抄呢?”

“它是養殖的,不是野生的。”

“養殖場才有許可證。有你這樣的養殖場嗎?”

老闆給梁夏斟酒:“兄弟,我一眼就看出你是市局的。”

“你是不是覺得市局就到頭了?”梁夏說,“回頭我把張局約上,你門口那水塘裡有魚沒?張局喜歡釣魚。”

老闆說:“老鮑是黑社會,我是清白做生意的。他來這販粉我也沒辦法,我可沒參與。”

梁夏從老闆褲兜裡掏出手機,撥了幾個數字:“這是我電話,看見老鮑就通知我。謝了!”

梁夏掏出錢包付賬,老闆堅決不肯收,差點把梁夏袖子扯脫線,梁夏把五十塊錢拍在桌上就走。

老闆在後面喊:“我保證完成任務!”

29 農曆六月二十五

火把節前夕,廣場豎起一根高約二十米的大火把。松樹做杆,上捆麥稈、松枝,頂端安一面旗。旗杆用竹竿串聯三個紙篾紮成的升斗,意為“連升三級”。每個升斗四周插著國泰民安、風調雨順、人壽年豐、五穀豐登、六畜興旺之類字畫的小紙旗;升斗下面掛著火把梨、海棠果、花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