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胡適是首席代表會議中的主席,他感覺到非常沒趣。

開會初度,大家想競選為主席團成員,當時全體代表有兩千幾百人,主席團的名額,只有幾十名,當選的人至少要有三十票。我的一票,來拉的人多到不知其數。胡適的意思,要我選李書華,但中央國醫館的館長焦易堂要我選他。于右任、杜月笙都來拉票,我弄到毫無辦法,不答應要傷感情,答應不知投誰是好,終於我投了某人一票,這人是誰,我至今保密。

主席團人選解決之後,就是要選舉總統和副總統,這時又起了一個風波,原來蔣主席堅決表示不肯當總統。這事大出一般人的意料,國民黨連開了幾天會議,作了一個秘密決定,就是依從蔣主席屬意的胡適當總統,他自己退居副座。這個決定當時只有風傳,連胡適自己都不相信。有一天我只見中央研究院的人亂作一團,會議到了半夜三點鐘還沒有結果。那夜我到了凌晨四點鐘方能入睡,到了七時,外間又轟轟然地鬧到一塌糊塗。我又被吵醒了,急急忙忙起身,原來中央研究院外面來了六十名憲兵,都是來保護胡適的。

其實,早在一個鐘點之前,胡適已秘密離開了中央研究院,避到一個任何人不知道的地方去了。他表示堅決不肯擔任總統,後來由傅斯年(孟真)親自向最高當局解釋,說胡適只願意國民大會開得成功,同時擁護蔣主席當總統。其實也因找不到胡適本人承認競選,這件事只得作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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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民大會 胡適逞能

我住的中央研究院,內部院屋,一座一座很多很大,住上了六十八個國大代表。在大會開幕前夕,胡適之帶一大包信來,其中關於我的,他講一位李夫人轉給我,李夫人還在信件上註上一筆,說是“陳醫生,見此信後即到胡適之先生書齋一談。李太太”。那天晚上我正有應酬,回來已是十一時半,見了這封信就急急忙忙到胡適書齋去。

到了胡適書齋看見人頭湧湧,都是在談著被逼退讓代表的事件。實在這件事情,不論講法律,講道德,都是說不過去的,所以大家簽了一張不公開的建議書,大意是說:退讓代表,要照發證書,照發一切公費,自簽退讓檔案,以平公憤。他們也叫我簽了一個名,而且告訴我,這些退讓代表到了南京之後,絕食已有四天,報紙雖曾發表,但語焉不詳,只有一部分西報略有透露。所以在開幕第一天,一定要對這些絕食代表有所表示。胡適想到國大代表之中,有中醫,有西醫,也有護士,應該組織一個慰問團,去訪問這些代表,為他們治病。希望我再約一位京滬中醫同去,我就推薦了丁濟萬,胡適也同意了。

到了開幕那天,到場的代表兩千多人,胡適擔任臨時主席,他態度鎮定,說得一口純正國語,處事層次井然,全場掌聲如雷,當然他的聲望也能震懾全場。這天蔣主席也出席,那時他也是代表之一,坐在第一行,接著上臺演講,會場的氣氛,十分莊嚴隆重。

休息十分鐘之後,便討論正式主席團如何產生,頓時數十人舉手要發言。胡適規定每人可以發言三分鐘,依次登臺各抒己見。不料意見紛紜,第一人發言,第二人就駁,第二人發言,第三人又駁,一時舌劍唇槍,紛亂到極。加上全場坐著的代表,合乎己意的拼命拍手,不合乎己意的噓聲大作,會場秩序為之大亂,而且要求延時討論的條子,雪片般地送到秘書處。胡適一看情況不好,這時已到了下午五時的散會時間,於是他急中生智,就請于斌主教登臺作緊急建議,說是“大光路國大代表招待所,有數十名退讓代表絕食已久,我們應該派人去慰問一下”。此言一出,紛亂氣氛就緩和下來,同時於主教宣讀一張慰問代表名單,都是國大代表,由西醫胡定安代表等三人、中醫陳存仁等二人、護士代表華淑君等,即時前往慰問,於是胡適就乘機宣佈散會,時已五時十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