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了,不敢打擾,現在才來請安,還請您不要見怪。”

我微微一笑,“趙公公要伺候皇上,怎麼能擅自離開。”

他連忙笑道:“也只有您才體恤我們這些奴才。”一邊扶我登上軟轎。素問回廉王府收拾我的東西,還沒有回來。

牡丹臺位於後湖東岸,南臨曲溪。從湖心島走去,大約要一刻鐘左右。一路上風光極好,只是那兩個愁眉苦臉的大太監看起來實在礙眼。

我實在忍不住,“皇上今天政務都辦完了嗎?”

趙士林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今兒一早,皇上看了張大人獻來的《讀書堂西征隨筆》,勃然大怒,午膳都沒用。”

《讀書堂西征隨筆》?好象是年羹堯的謀士汪景祺所寫。

我忽然一驚,雍正朝的第一次文字獄馬上要拉開序幕了——下一個遭殃的是同樣黨附年羹堯的錢名世。

不過這也是不可避免的。胤禛素來厭惡諂媚之徒,欣賞象李衛這樣的實幹之人。汪景祺和錢名世黨附年羹堯,實際上是官場上的一種風氣——文人與權貴互相勾結,妄自揣摩上意。胤禛自藩邸時,就警惕那些所謂的名士。特別是在與允禵爭奪儲位的過程中,更是深刻認識到這些名士黨附權貴、操縱政治的能力以及可能釀成的風險。現在政局穩定,他自然要借整治他們來肅清官場的惡劣習氣。

當他看到那些大逆不道的話時,肯定氣得不輕。

我忽然意識到嘴角微微揚起,連忙端正了臉色。

胤禛站在水榭前,神情是一如既往的平靜,但是我看得出來,這是一種憤怒的平靜。吃飯時,他異常沉默,所有的話加起來不超過十個字。宮女太監們肅立在一旁,大氣也不敢喘一下。

看來他確實被汪景祺氣著了。

我從第一次看見他時,就開始怕他。怕了這麼多年,反而麻木了,自己也分不清楚到底是怕他還是不怕他。有時誰都看得出來他很生氣,偏偏我敢去捋虎鬚。

就象現在。

我問他:“您今天心情不好?”

他淡淡地說:“又是哪個奴才跟你多嘴?”

我斜了一眼,趙士林和小強額頭上冷汗直流,笑道:“沒有人告訴我,是我猜的。”

他眉毛一揚,漆黑的眼睛緊緊盯著我。

我微笑,“我心靈脆弱得很,受不了驚嚇。”前天是真的被嚇到了。

他哼了一聲,把一本書遞給我,“你看看。”

正是汪景祺的《讀書堂西征隨筆》。

其實我早就知道這本書寫的什麼,也知道他真正厭惡的是什麼。汪景祺在《上撫遠大將軍年公書》一篇中,對年羹堯極盡諛頌之能事,稱年羹堯為“宇宙第一偉人”,把歷史上“狡兔死,走狗烹”的現象歸罪於皇帝。

這種鮮明的對比和影射之意太過明顯,難怪他生氣。

最令他惱火的,只怕還是《歷代年號論》中說“正”字拆開為“一止”,是不祥之兆,還說歷史上凡以“正”字為年號的都沒有好下場,如金海陵王(年號“正隆”),金哀宗(年號“正大”),元順帝(年號“至正”),明英宗(年號“正統”),明武宗(年號“正德”)。

後來的查嗣庭就是因為出了一道“維民所止”的考題而被他砍了頭。

我合上書,“這些小人棍徒之言,您何必放在心上?您是一位英明的君主,歷史會對您做出公正的評價的。”我還在試卷上對他歌功頌德過。

“朕要將他錯骨揚灰,否則難洩心頭之恨!”他咬牙切齒,英俊清癯的面孔有些扭曲。

我想起他整治錢名世的手段,不由微笑起來。也只有他,才想得出這樣的損招——他給汪景祺加的罪名是曲盡諂媚、頌揚奸惡、詩語悖逆。但是並沒有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