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放進嘴裡,“味道還不錯。”

小如燃起蠟燭,清楚地映出他眉間一絲隱憂,看來內務府的事情還是沒有什麼進展。我伸出手指,剛要撫上他的眉心,忽然想到我們目前的關係,若無其事地在半空中揮了一揮,立即縮了回來,笑道:“天氣已經冷了,怎麼還有這種小蛾子?”

他看了看燭火,道:“大概這就叫飛蛾撲火。”忽然又笑了起來,“蛾子有很多種,剛剛那小飛蟲應該也算蛾子吧。”

飛蛾撲火。

我猛地抬起頭,忽然看見他臉上的一絲痛楚,可是沒待我看清楚,那痛楚已經消失在淡紫色的暮色中,完全無跡可尋。

他不是在說我,倒更象是說他自己。

我的心劇烈地跳了一下,問道:“要不就在這裡吃飯?”

他凝視著我的眼睛,忽然拿起剪刀,慢慢地把燈花剪掉,“我回去吃。”

我低下頭,淡淡地說:“那您先回去吧,我精神不太好,想睡一會。”

我還是自作多情了。

九月的夜晚已有十分涼意,霜冷露重,我蜷在被子裡,久久不能入睡。

那晚到底是真是幻,我始終想不明白。好像是真的,又好像是個夢。恍恍惚惚中,似乎真假已經全不重要。我翻過身,睡在以往他睡的那一邊,掩嘴打了一個寂寞的呵欠,過了許久,終於睡著了。

下半夜,身子逐漸暖和起來,似乎還有人幫我按摩痠軟浮腫的雙腳,整個人恍如沐浴在春日的盈盈光輝之下,四肢百骸,無一處不舒服。

那一夜,我睡得十分好,似乎幾百年沒有這麼好過了。我滿足地嘆息一聲,耳邊忽然響起一個充滿笑意的聲音:“早。”

我一愣,睜開眼睛四處一看,忍不住尖叫道:“我怎麼在這裡?”

“你昨晚在外面下死力地拍門,說什麼自己是賣火柴的小女孩……什麼是火柴?”

“殺人的武器。”我回過神來,冷冷地說。

“糟糕,你沒有把它帶進來吧?”

“希望如此。”我伸手到被子裡摸了一下,鬆了口氣,隨即不置信地問他:“昨晚是我自己跑到這裡來的?”即使打死我,我也不相信自己會做出這種事來。

他點點頭。

“我奉勸你一句,下次再有這種事,你千萬不要開門。醫學上把這種情況叫做夢遊,即使殺了人,也不用負法律責任。”我又氣又急,也不管他聽不聽得懂,只亂說一氣。

他本是個極精明的人,可是不知為什麼,似乎根本沒有注意到我話中的奇怪之處,只問道:“你會殺人?”

我的心忽然一酸,我早已被他殺死了——就在他告訴我他要納妾的那一天。

他伸出手臂,輕輕將我抱在懷裡,嘴唇觸著我的耳垂,“你即使會殺人,我也不怕。”

我趁自己還能保持清醒意識前,連忙從他懷裡掙脫出來,裹緊被子縮在床角。

他眉頭一皺,“怎麼了?”

我沒有說話,只是看著他。這個懷抱裡有另外兩個女人的痕跡,再也不是我眷念的地方。

他突然明白過來,神色一下溫柔起來,低聲喚道:“靈犀……”

我一怔,側過頭,看著熟悉又陌生的聽雪齋。一切如舊,我曾經用過的胭脂盒子還放在梳妝檯上,不知有沒有別的人動過它……

我忽然落下淚來。因為,我聽見心底有兩個聲音在對話:

“你仍然愛他?”

“對。”

“可是他沒有原諒你,你也不會原諒他。你們在一起,只會痛苦。你們已經完了。”

我有些恍惚,“完了嗎?”

“什麼?”他握住我的肩膀,聲音有些焦急,“靈犀,你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