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過是做了一個記者該做的事。”

說實話,我不喜歡聽何建生說的這種冠冕堂皇的話,一聽就是那種假馬列主義者的口氣。廣播電臺有五名記者,只知道何建生是最後進去的一個,他是中等師範學校畢業後分配進來的。其他幾個記者我都認識的,他們的文字水平可能都在何建生之上。有一年,因為編輯部主任採寫了一篇小學教師長期調戲女生的案子,教育局找廣電局的麻煩,一直鬧到縣委書記那裡,稱不該公開報道這樣的事情。編輯部主任本來是廣電局副局長人選,馬上就要任命了,卻為這事寫了檢查,不僅沒有提拔成,連原先的職務也免掉了。殺了一隻雞,所有的猴子都膽怯了。何建生年輕氣盛,而且做得高明,他並沒有把他的調查在電臺裡播出,也沒交給報紙發表,而是寄給了政府首腦機關的《送閱件》。從某種意義上講,何建生轉移了風險,讓我和唐春山兩個責任人承擔了。因為有問題也是我們的問題,與作者本人的關係就不大了。反過來看,何建生也把風險背後可能帶來的正面影響提升到了最大限度,因為如果縣上領導對他的調查報告予以肯定,成績當然就是他何建生的。我想,這便是何建生聰明的地方了。

何建生火起來了。縣委、縣政府的領導都知道有個何建生了,他從一個沒名氣的小記者變成了個有名氣的小記者。領導們不是讚賞他的文采,而是欣賞他的活力銳氣和新聞嗅覺,欣賞他敢於衝著縣長的面直奔而來的勇氣。那些天何建生頻繁地跑到政府辦公室來,在唐春山那裡進進出出,一副躊躇滿志的樣子。至於他們聊什麼我不知道,但那天何建生來到我辦公的秘書室小坐片刻,很誠懇地對我說:“丁秘書,我弟弟在你們這裡上班了,儘管是個做飯的,也請你多多關照啊!”我笑了笑說:“我能關照什麼?他做的飯好吃,我就多吃些。”何建生說:“呵呵,多吃就是最大的支援了!”

之後,何建生又跟其他秘書打了相似的招呼。至少有兩點是可以判斷出來的,第一,何建生跟他弟弟感情很深,他很關心弟弟,也很看重弟弟的這份工作。第二,何建生是個很會來事的人,他知道弟弟要來政府食堂做飯了,方方面面打個招呼很重要。食堂是後勤股管的事,與秘書室無關。大家都是政府公務員,也許他們並不在乎一個做飯的,甚至有的永遠不可能跟一個做飯的打交道,可何建生卻把工作做得紋絲不亂、滴水不漏。當晚還擺了四桌,請秘書室和後勤股的所有幹部吃了一頓酒。

於是我也就納悶了:何建民不就是政府機關食堂一個普通的廚師嗎,幹嗎要搞得比國家幹部上任時還隆重?

可以感覺出來,何建生這小子是個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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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飆升4(1)

在行政機關工作,有一個非常有趣的現象:某人不認識的時候,即使從對面走來,你也不知道他是誰;一旦認識了,不是常常碰到,便是經常聽到關於他的各種訊息。我和何建生就是這樣。

但我無論如何沒想到的是,何建生在廣電局居然是個不受歡迎的人。似乎不僅僅是不受歡迎,而是人人討厭他。我不明白,一個模樣帥氣的年輕人,站有站相,坐有坐相,好壞也算個小記者,怎麼會讓人人討厭呢?人們討厭他什麼?據說是討厭他不說人話,討厭他自私。何建生平時說話大口大氣的,一副官腔,一副假馬列主義者的樣子。比如他早晨看見局裡的路燈沒關,他會說:“國家電力供應緊張啊,浪費不起啊!”你伸手關了不就得了,怎麼一說就上升到國家電力緊張的高度了?同事跟他拉家常,說小孩不想做作業,何建生說:“你們沒有好好培養孩子的人生目標啊!孩子的習慣是從小養成的。”不就是孩子貪玩嘛,幹嗎扯到人生目標上了?人家就說了,清華大學一位副校長是我們這裡的人,他小時候一直貪玩呢。此外,同事們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