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冷著臉的胡婷終於哭了,她冰冷的心,被桑甜臨死之前的善舉觸動了、融化了,這個她嫉妒、仇恨又懇求過的桑甜,到此為止,她是最讓她胡婷感到溫暖的人,可是,明白了這些,一切都無已法挽回。

相對桑甜,她胡婷是多麼齷齪?

胡婷在悔恨、痛惜與自責裡難以自拔,她曾經因為那五千塊錢而希望桑甜死掉,可是,現在,桑甜真的死了,她的心是這樣的痛,想到可憐的桑甜,她內疚得想自殺,她當時怎麼就沒喊人趕緊救桑甜,即使仍然救不活,可她胡婷至少、至少不會像現在這麼內疚,她甚至慶幸,那五千塊錢被王寧偷走了,這樣,她的罪孽感減輕了很多……

我的身體裡,住著一個魔鬼。

胡婷愣愣地想。

軟軟滑倒在血泊裡的桑甜定格在胡婷的腦海裡,恍然之間,胡婷覺得自己與桑甜合而為一了,她對桑甜不再心生恐懼,她覺得她和桑甜的命運是那樣吻合,雖然她比桑甜稍微幸運一點,但她們都是孤獨而痛苦的,沒有人能幫得了她們,什麼都要她們自己解決,哪怕,貧困,把她們逼良為娼。

熄燈鈴響了,黑暗在一瞬間籠罩了宿舍。

幾個女生們坐在黑暗裡沉默,隱忍地抽泣,壓抑的沉默讓人感到惶恐。

邱芳和曲媛一直沒有沒有吭聲,她們各懷心事,卻都大睜著眼睛,連眼淚都流不出來了。

邱芳蒙著毛巾被,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只有這樣,她才感到安全。對於周吉燕和桑甜的遭遇,她有的,就只有無邊無際的恐懼,她是從地獄裡爬回來的,那根魚刺,讓她死去活來、顏面盡失,她深深地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死神無處不在。

是的,死神在人群裡穿行,悄無聲息、神出鬼沒,穩操勝券地盯著每一個生龍活虎的人,只要他稍微不高興,就翻著花樣出招,置人於死地,易於反掌。

邱芳骨碌碌地轉動眼睛,把宿舍裡掃視了一遍,外面模糊的天光映進宿舍,讓宿舍裡的床、櫃子都變成黑幢幢的陰晾,那些看黑暗的角落裡,是不是藏著什麼東西?比如,陳嘉楠帶血的照片、沒有體溫的炸魚?這些都是死神的請柬,甚至一支筆,一張紙、一片藥、一輛車,包羅永珍,魔力無邊。

邱芳在被子裡抖成一團,夜風還帶著些暖意,可是,吹進宿舍,讓邱芳覺得那麼凜冽刺骨,她甚至想,風是不是也可以殺人?

草木皆兵的邱芳忽然對其他沉默的舍友產生了恐懼,她們都一動不動的,或坐著,或躺著,在黑暗裡形成大大小小的黑色塊,現在的她們,不會笑,不會唱歌,也不會跳舞,她看不清她們的表情,卻想象她們像吸血鬼似地,不約而同對著她露出陰險的冷笑,她們的腦海裡,是她被魚刺卡住時的醜態。

邱芳覺得自己快要發瘋了。

覺得自己快要發瘋的另一個人是曲媛。

上晚自習的時候,媽媽打來了電話,還沒有說話,就已經哭得天昏地暗,哽咽了很久的媽媽說:“媛媛,家裡出事了,你恐怕念不完大學了……”

曲媛在聽到這句話後,就掉不出眼淚了,她哭腫的眼睛愣愣地掃過課本、同學、教室,掃過她心愛的小提琴,她很勤奮,剛剛把《化蝶》拉得行雲流水、低迴婉轉,她還想拉更多更多的曲子,站在威華藝校輝煌的領獎臺上,摘取器樂比賽的桂冠。

藝校女生3 第一部分 四、悲天憫人(3)

曲媛在黑暗裡伸出自己纖長的手,放在眼前凝望,黑暗裡,她白晰美麗如花瓣的手,像一棵要枯萎的小樹,蒼白的伸展著枝丫,渴望陽光雨露,渴望蟲吟鳥唱。是的,她有一雙靈動的巧手,器樂老師說過,曲媛對器樂有一種與生俱來的駕馭天賦,可以敏銳地捕捉不同風格曲子裡的神韻,並能很快地把它們傾訴、表達出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