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尊重我。”劉好說,“你尊重我。”

啟明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劉好,他說:“我尊重該尊重的人,可我……”

“我知道,我知道。”劉好說,“我能理解你的選擇,下個月,你去其他組吧。不要再因為我,被陳曉磊傷害了。”他麻利地收拾好盒飯和筷子,扔進垃圾桶,站起身走到啟明身後,“我推你去車間。”

“你一年半都是這樣過來的?”啟明問。

“嗯。”劉好說,“我進來的時候,和陳曉磊一組,他是編織車間的老大,所有人都害怕他。”

“他打過你嗎?”啟明問。

“打過一次。”劉好說,“之後都是語言侮辱和刁難,他搶走我的被子,強迫我和他睡一張床,還要求我一起洗澡。”他握緊輪椅背部的扶手,“你說他喜歡我,我不覺得,他只想控制我、看我痛苦的樣子,這不是喜歡。”

“喜歡應該是美好的感覺,至少是積極向上的。”劉好說,“我討厭他,我恨不得他去死。”

“劉好。”啟明說,“你為什麼叫這個名字?”

“育兒所的院長姓劉,所有孩子都跟她的姓。”劉好說,“好字是我成年後自己取的,希望我過得好。”他吸吸鼻子,“但是我過得一點也不好。”

“會好的。”啟明說,“即使我去別的組,你也是我的朋友。”

劉好眼神亮了亮,大聲回應道:“好的!”

為避免陳曉磊給啟明帶來更大的傷害,劉好放棄了之前說好的把工位搬到啟明旁邊的約定。啟明拿起鉤針,小心地勾出花紋,他的手指修長白皙,捏著鉤針的樣子優雅端莊,疏離的氣質因周圍綿軟的毛線團染上幾分接地氣的溫和。

天花板上的球型攝像頭,底座的紅色呼吸燈明明滅滅,諾亞窩在裡面,貪婪地注視著清俊漂亮的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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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片天花板上二十餘個攝像頭的呼吸燈同頻閃爍,無人抬頭注意到這寂靜卻浩大的告白。人工智慧渾不在意是否有人知道它的心思,它的999條執行緒,總有20的執行緒留意著啟明的動向。

劉好來過兩次,教給啟明新的針法,並拿給他兩團灰藍和朱紫的毛線,“這些顏色很好看。”他說,“藍色可以用來勾喜鵲的翅羽。”

“謝謝。”啟明說,“我織了三分之一,你看。”他拉開織片,棒針打出的圍巾鬆垮柔軟,帶著一股溫暖慵懶的午後氣息,棕咖的背景色搭配著暗紅的楓葉紋樣,麻花流蘇的斜上方,勾了一隻拇指大小的飛鳥剪影。

“真好看。”劉好說,“如果我在商場裡看到這樣一條圍巾,我肯定會買的。”

啟明卻不滿意地抿唇,沉吟片刻,他說:“織法太單調了,只有一種紋路。”

“你才剛開始做。”劉好說,“對初學者來說,你已經超級厲害了。”他雙手背後,微微歪頭,笑眼彎彎地鼓勵啟明,清瘦憂鬱的男人透出一星半點的生機。

啟明笑著回應:“謝謝。”

陽光斜照入窗,兩人相視一笑的美好畫面被不遠處的陳曉磊收入眼底,三白眼的小混混握緊織針,渾然不覺織針受力彎曲,變成曲折的廢料。

陳曉磊長得不差,一米八的個頭,身高體壯,一雙刻薄邪性的眼睛令人退避三舍。他虎視眈眈地盯著劉好,磨牙吮齒,殺氣騰騰。

“你專注太久了,要定時活動肩頸。”劉好還在和啟明講話,“不然容易落枕。”他伸手,搭在啟明肩上,“不介意的話,我給你捏捏,正好活動一下手指。”

“麻煩了,謝謝。”啟明說,他放下織針,掰弄手指關節,發出清脆的“吧嗒”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