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地被攙著上了馬車,待那勾著香穗的粉紅色車簾放下,他方才對著盧氏躬身一揖,直起腰時對上站在人群中的韓厲別有深意的目光,微一點頭,便轉身大步走到馬前,扣著馬鞍翻身上騎,駕著翻羽移到香車前,手一抬起,沉聲道:

“回京。”

園中樂聲未消,迎親隊伍中,又響起一撥樂聲,簫笛笙鼓,卻是另一番悠揚曲調。隨著香車掉頭緩緩離去,便露出其後又兩輛四馬拉拔的彩蓬車典,二十文士擁欄而坐,羽扇綸巾,風華正茂,一手憑搖,一手持板,敲擊車欄,郎聲唱曰:

“綢繆束薪,三星在天。今夕何夕,見此良人。子合子合,如此良人何!綢繆束芻,三星在隅。今夕何夕,見此邂逅。子兮子兮,如此避邂逅何!綢謬束楚,三星在戶。進夕何夕,見此粲者。子兮子兮,如此粲者何!”

園中裡外觀客哪裡見過這種迎親的陣仗,正在嘖嘖稱奇時候,又聽“唰唰”一陣響,半圍在園外的百人騎都勒韁調轉馬頭,隨著香車而行,兩兩護其左右,紅頭鐵槍銀甲冑,複復延行,文聲武器,好不壯觀。

一下子人群便從園裡湧到園外,有婦人少女,目露欽羨,神情恍恍,不知是憶起自己當年嫁時,或是期許來日嫁時,堪有這等風光。

趙氏竇氏伴著盧氏,瞧那金珠綴頂的香車寶馬遠去,前者神色略黯,後者心有羨嫉,扶著盧氏肩頭,忍不住道:

“嵐娘可是生了個好女兒,魏王這般相待,應該是看重玉兒的。”

盧氏沒在意她話裡酸氣,低頭飛快地沾了沾眼角處溼潤,叫小滿去知會早早等候在外院的送妝隊伍跟上迎親的車馬,陪嫁的侍從們也都自覺跟著前去登車了。

迎親的隊伍離開了龍泉鎮,遺玉倚在車窗邊,聽著外面抑揚頓挫的詩聲,離家的傷感被沖淡不少,可眉間依舊不展,平彤平卉就在兩旁陪坐,見狀出聲道:

“這還待會兒到呢,奴婢幫您捶捶,您靠著墊子休息一下吧。”

“也好。”

平卉退了她足上綾花描金小鞋,扶著她斜依在幾隻厚厚的軟墊上,力道適中地按壓著她的腿腳,穿這身美是美了,卻委實同舒適沾不上邊,腰上纏的緊了,坐著倒比站著更難受。

平彤就在一旁陪著遺玉說話,“小姐,您聽這外頭文人唱聲不歇,既不重樣,又好聽的緊。奴婢還沒聽說哪家迎娶有這等派頭的,王爺待您當真用心,還能想出這等花樣。”

聞言,遺玉當即松展眉心,嘴角溢了笑,道,“這主意雖好,可斷不是他想出來的。”

李泰親自來迎娶,又是陣仗十足,但他這人是不會閒心來擺弄這種事情,多是下面人巧心獨運,不管是誰的主意,她都是歡喜,若是沒李泰首肯,他們又怎敢出這種風頭。

還有那五首催妝詩,也許看起來這些都是做給外人瞧的,是在給她這新娘作臉面,但也只有她心裡清楚,李泰如此行事,是給她一個人看的,就是為了讓她一個人安心。

平彤見遺玉又有了笑,琢磨著盧氏出門前的交待,想著是時候,便彎腰在座下摸索一陣,從暗屜裡掏出一卷小冊,看也沒看,便遞到遺玉面前,道:

“這是夫人吩咐要給小姐的。”

“什麼東西?”遺玉狐疑地接過來,隨手翻開一頁,頭第一眼發現這是卷畫冊,第二眼看清楚上頭兩個花白小人兒扭打在一起,瞬間便明白過來這是什麼東西,手一抖便將這畫冊丟到了地上。

“先收起來,我乏了,眯一陣。”

平彤看著閉目裝睡,頰生紅暈的自家小姐,先是因這美色恍了下眼睛,隨後便彎腰將那畫冊檢起來,重新遞過去,佯作不知這冊中何物,清了清嗓子道:

“夫人說,小姐就是不喜歡,也務必要看上兩頁。”

遺玉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