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站起,拼命搖手:“我黃九乃東坡的弟子,怎敢失了師生之序?”後人總是將“蘇黃”並稱,黃庭堅九泉下如知,肯定心有不安。

與蘇軾的詩詞唱和,是黃庭堅一生中最得意、最風光的時期,但在“王安石變法”的前前後後,也跟著蘇軾倒盡了黴頭。雖然,他政治上比較超然,並不積極地介入黨派鬥爭,且在王安石下臺後,多次寫詩讚美和懷念“半山老人”,但由於和蘇軾、司馬光的親密交情,自然被人看成是反對變法的舊派黨人。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溼腳?黨派鬥爭的險惡漩渦,也把岸邊上的黃庭堅給捲了進去,受盡折磨。

元佑八年(公元1093年)九月,高太后逝世,哲宗親政。“###”章淳、蔡卞等人打著神宗和王安石的旗號,排除異已,打擊報復:司馬光、呂公著被奪去諡號,呂大防、範純仁和蘇軾兄弟等先後被貶,黃庭堅因參與修撰《神宗實錄》,也被羅織了“低毀先帝神宗”的罪名。在受到傳訊時,黃庭堅毫無懼色,據理力爭,逐條反駁,讓審訊者抓不到把柄,羅織的罪狀大都落了空。蔡卞等人不甘罷休,又別有用心地指出,黃庭堅曾書寫“用鐵龍爪治河,有同兒戲”一語,逼問是否影射、攻擊先帝。所謂“鐵龍爪”,是由太監李公義設計製造的一種疏浚河道的工具。

黃庭堅十分忿怒,大聲答道:“我當時任北都官,親自看見‘鐵龍爪’挖掘泥沙,勞民傷財、毫無效果,真兒戲耳!”

這種強硬憤慨的姿態,觸怒了年輕氣盛的哲宗皇帝,加上章淳、蔡卞等人的推波助瀾,黃庭堅於紹聖二年(1097)被貶涪州別駕,黔州安置。紹聖四年(1097),再貶一級,移戎州(今四川宜賓)。

由於遭到莫明其妙的貶謫,少年時期的報國理想跌得粉碎,黃庭堅難免心有怨氣。他本就恃才傲物,仕途受挫,更加倔強孤傲、憤世嫉俗。在貶涪州時,他自號“涪翁”,索性我行我素、侮世慢俗,成了一個“狂狷之士”。在貶謫戎州時,他與“眉山隱客” 史應之詩酒唱和,喝得醉醺醺的,活脫一介魏晉狂士,作了《鷓鴣天》來抒發胸中的苦悶和激憤:

“###枝頭生曉寒,人生莫放酒杯幹。

風前橫笛斜吹雨,醉裡簪花倒著冠。

身健,且加餐。舞裙歌板盡清歡。

黃花白髮相牽挽,付與時人冷眼看。”

然而,倔強狂狷並不是黃庭堅性格的全部,他也有詼諧幽默的時候。他曾與翰林學士顧子敦一道共事,見顧子敦身體魁偉,就經常乘其夏天午睡之時,把其寬闊的胸腹當成練字板,寫字取樂。顧子敦每以為苦,一日伏案而睡,醒後,沒發現胸腹間有字,不禁眉開眼笑:“黃九,這下你奈何不了我吧,呵呵!”等到回家,顧夫人驚奇地盯著他的背。顧子敦脫衣一看,真真哭笑不得,原來黃庭堅竟把一首市井俚語編成小詩,寫在了自己背上:

“綠暗紅稀出鳳城,

暮雲樓閣古今情。

行人莫聽宮前水,

流盡年光是此聲。”

元符三年(1100年)正月,哲宗去世,徽宗趙佶即位,暫由向太后執政,詔復司馬光等人。在貶謫多年之後,黃庭堅終於熬到還朝,不禁歡喜;想到蘇軾和秦觀等人都已在歸途中去逝,又不禁唏噓。

但還沒等他回過神來,新一輪更加殘酷的政治迫害就開始了。崇寧元年(1102年),徽宗親政,蔡京擅權,又興黨禍。四月,趙佶下詔銷燬三蘇、秦觀和黃庭堅的文集;六月,罷免黃庭堅的太平州知州的職務;九月,在各地立“元佑奸黨碑”,蘇黃都在其中。擔任副宰相的趙挺之,因曾與黃庭堅有過政見衝突,假公營報私怨,更是“痛打落水狗”,誣告他“幸災謗國”。至此,黃庭堅受到了人生最嚴厲的打擊:撤銷一切職務,流放宣州(今廣西省宜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