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事抑其驕奢,不處嫌疑之地也。今移居此殿,使在東宮之西,海陵昔居,時人以為不可,雖時移事異,猶恐人之多言。又王之本心,亦不寧息,既能以寵為懼,伏願成人之美。”太宗曰:“我幾不思量,甚大錯誤。”遂遣泰歸於本第。

貞觀十七年,太宗謂侍臣曰:“人情之至痛者,莫過乎喪親也。故孔子云:‘三年之喪,天下之通喪,自天子達於庶人也。’又曰:‘何必高宗?古之人皆然。’近代帝王遂行不逮漢文以日易月之制,甚乖於禮典。朕昨見徐幹《中論》《復三年喪》篇,義理甚深,恨不早見此書。所行大疏略,但知自咎自責,追悔何及!”因悲泣久之。

貞觀十八年,太宗謂侍臣曰:“夫人臣之對帝王,多承意順旨,甘言取容。朕今欲聞己過,卿等皆可直言。”散騎常侍劉洎對曰:“陛下每與公卿論事,及有上書者,以其不稱旨,或面加詰難,無不慚退。恐非誘進直言之道。”太宗曰:“朕亦悔有此問難,當即改之。”

卷六 奢縱第二十五(凡一章)

作者:吳兢

貞觀十一年,侍御史馬週上疏陳時政曰:

臣歷睹前代,自夏、殷、周及漢氏之有天下,傳祚相繼,多者八百餘年,少者猶四五百年,皆為積德累業,恩結於人心。豈無僻王,賴前然哲以免爾!自魏、晉已還,降及周、隋,多者不過五六十年,少者才二三十年而亡,良由創業之君不務廣恩化,當時僅能自守,後無遺德可思。故傳嗣之主政教少衰,一夫大呼而天下土崩矣。今陛下雖以大功定天下,而積德日淺,固當崇禹、湯、文、武之道,廣施德化,使恩有餘地,為子孫立萬代之基。豈欲但令政教無失,以持當年而已!且自古明王聖主雖因人設教,寬猛隨時,而大要以節儉於身、恩加於人二者是務。故其下愛之如父母,仰之如日月,敬之如神明,畏之如雷霆,此其所以卜祚遐長而禍亂不作也。

今百姓承喪亂之後,比於隋時才十分之一,而供官徭役,道路相繼,兄去弟還,首尾不絕,遠者往來至五六千里,春秋冬夏,略無休時。陛下每有恩詔,令其減省,而有司作既不廢,自然須人,徒行文書,役之如故。臣每訪問,四五年來,百姓頗有怨嗟之言,以陛下不存養之。昔唐堯茅茨土階,夏禹惡衣菲食,如此之事,臣知不復可行於今。漢文帝惜百金之費,輟露臺之役,集上書囊,以為殿帷,所幸夫人衣不曳地。至景帝以錦繡纂組妨害女工,特詔除之,所以百姓安樂。至孝武帝雖窮奢極侈,而承文、景遺德,故人心不動。向使高祖之後,即有武帝,天下必不能全。此於時代差近,事蹟可見。今京師及益州諸處營造供奉器物,並諸王妃主服飾,議者皆不以為儉。臣聞昧旦丕顯,後世猶怠,作法於理,其弊猶亂。陛下少處人間,知百姓辛苦,前代成敗,目所親見,尚猶如此,而皇太子生長深宮,不更外事,即萬歲之後,固聖慮所當憂也。

臣竊尋往代以來成敗之事,但有黎庶怨叛,聚為盜賊,其國無不即滅,人主雖欲改悔,未有重能安全者。凡修政教,當修之於可修之時,若事變一起,而後悔之,則無益也。故人主每見前代之亡,則知其政教之所由喪,而皆不知其身之有失。是以殷紂笑夏桀之亡,而幽、厲亦笑殷紂之滅。隋帝大業之初,又笑周、齊之失國。然今之視煬帝,亦猶煬帝之視周、齊也。故京房謂漢元帝雲:“臣恐後之視今,亦猶今之視古。”此言不可不戒也。

往者貞觀之初,率土荒儉,一匹絹才得粟一斗,而天下帖然。百姓知陛下甚憂憐之,故人人自安,曾無謗讟。自五六年來,頻歲豐稔,一匹絹得十餘石粟,而百姓皆以陛下不憂憐之,鹹有怨言,以今所營為者,頗多不急之務故也。自古以來,國之興亡不由蓄積多少,唯在百姓苦樂。且以近事驗之,隋家貯洛口倉,而李密因之;東都積布帛,王世充據之;西京府庫亦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