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給我吧,帶回去給家裡人嘗鮮。」時璨說,不自禁地笑了下,「謝謝。」

被嫌棄了的小譚旁敲側擊:「哎,時璨,你媽媽不是在清州嗎?那還有什麼家裡人——哇,你不會是——」

餘韻悠長,但剩下的意思卻很明瞭,惹得另幾個護士也作詫異狀。

崔時璨接過商秋遞來的碗,只低頭數了下還有幾顆,接著就出了休息間。他沒承認,但看上去也不像急於撇清,幾個同事一合計,拍板這小子肯定戀愛了。

夏天也是個好季節,欣欣向榮,鬱鬱蔥蔥。

下班時,崔時璨找隔壁小餐館要了個一次性的打包盒,洗好的楊梅裝進去。他去附近的市場買了菜,坐地鐵回住的地方。

這天家政剛好來過,房子收拾得一塵不染,連貓砂都被換過了。時璨挨個哄過貓和狗,等它們輪流撒完嬌再去洗手淘米。把飯煮上,他看了眼時間,已經過了六點半,但手機裡溫漁還沒發訊息。

倒是很少見,崔時璨站在鍋灶邊等了會兒,手指順著手機邊框摸過一遍:「……嘖。」

他播了溫漁的電話,卻沒按通話鍵,說不出是什麼心情。

這段有些畸形的曖昧關係裡,一直都是溫漁主動。

他提出要一起住,他親吻時璨,要和他上床,之後他做主收養了肉鬆,要時璨做飯……哪怕看似時璨提的給他送飯,也是溫漁默許。

而超出這範圍外,崔時璨很少過問溫漁的生活。

起碼比起溫漁從早到晚廢話連篇的聊天框,他極少主動去說點什麼。

崔時璨終於意識到有哪裡不對,他們的角色倒轉——高中時,溫漁性子慢悠悠,說話都溫吞,做事不疾不徐,很少參與到同學的活動,於是他拉著溫漁,不管是假期出去玩還是讓他去看自己打籃球,他強硬地要求溫漁陪著。

可為什麼他現在做不到呢?

崔時璨靜靜地站著,良久嘆了口氣。

多簡單的道理。

以前都可以,為什麼現在做不到?他想要邁出這一步卻始終收斂著心思,無非不確定溫漁還會不會寵著自己,不確定他能否接受一個糟糕的、與想像中不同的崔時璨。

是不是太任性了?

但總歸,一直在想的,試一試。

這念頭逐漸成型,崔時璨猶豫良久,終於按出了那個電話。他把手機貼在耳邊聽,指頭有一搭沒一搭地把水龍頭開開關關。

「餵?」電話通了,溫漁聽上去有些疲倦,可也許因為是他的電話,溫漁強打起精神,想起他們約定好的事,「時璨?已經這麼晚了,不好意思,我開會忘記看時間了。今天晚上還要加班,可能……」

「沒關係,你在公司歇一會兒吧。」時璨說,情不自禁地柔和,「我送飯去,還有水果。」

「好啊。」溫漁笑起來,「什麼水果?」

「就是幾顆楊梅,商秋家裡自己種的,我覺得還不錯……」他說。

曾經溫漁沒那麼喜歡笑的,在言語中這樣是出於禮貌嗎,或者已經成了習慣?時璨突然沒來由地心疼,關上水流補充:「就是有點酸。」

溫漁頓了頓:「酸的也挺好。」

時璨問:「你累了嗎?」

溫漁:「有一點。」

誰也沒結束通話電話,但時璨逐漸找不到說辭了。他開著擴音放在流理臺上,聽那邊溫漁的呼吸時斷時續地傳來,好似會讓他心安些,他看向放在另一邊的果子,心突然軟了,就此放棄堅持,應該也沒什麼不可以。

靜默無言的幾分鐘,他聽溫漁的呼吸,溫漁聽他折騰買回來的蔬菜,刀與菜板接觸聲響沉悶,半晌,溫漁說:「你快一點過來,好嗎?」

尾音拖長,調子沉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