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思謠瞥了他一眼。聲音是一貫的古板和嚴肅,道:“睿郡王無需我等相助便破困而出,是榮家軍的本領。而我們本也沒幫上什麼忙。又哪裡來的理由讓人感激涕零親自留在漳州親迎?再者多了,如今形勢頗好,自是要乘勝追擊,以大事為重。”

話是這樣說,可程思謠眼中還是含著不忿。

不管是資歷還是年齡,他都要佔一個前輩的位置。榮寅這般連瞎子都看得出來的冷待,不是辱沒他的尊嚴又是什麼?

“他分明是怕等將軍前來搶了他的功勞。這才先行一步!”副將越說越氣——他們大老遠趕來,哪個不是想立功來的?現在倒好,就只有替別人打掃戰場的份兒!

“休要胡言亂語,傳入士兵耳中,只會鼓亂軍心。”程思謠口氣稍冷,眼中含了警告的成分。

“可是將軍!”

“住口!”程思謠驀然提高了聲音打斷他,眉間怒意顯增,面沉如水。

副將心有不忿,憋氣憋的臉紅脖子粗,卻不敢違背程思謠的話,只得緊緊抿住了嘴巴。

“快馬加鞭趕至富臺,將這封信交給睿郡王爺。”程思謠自懷中抽出書信,交給右側計程車兵。

士兵稍稍一愣,而後便恭謹的接過,領命而去。

程思謠回到營帳中,神色遂變得複雜起來。

這一路上他想了許多,越發覺得不對勁……

睿郡王被困,遣人回京遞信請求支援,他奉命前來,路程過大半,榮寅卻突然突圍而出,接連拿下三座城池。

對於反對榮寅的朝中重臣們,甚至包括他程思謠,這件事情怎麼看,都有些耀武揚威的意味……

而作為援兵前來的他,撲了個空,儼然已經成了一個笑柄。

程思謠不是不怒的。

只是,他想的要更多一些。

兩年前的安親王之亂,他程思謠表面看來是立了功勞的,先是假意臣服於盧安淼,後於千鈞一髮之際反制亂軍,功不可沒。

可是沒幾個人知道,他這等大義背後,實則是有著一份私心在的……

彼時,他並非像表面來的那般忠心不二。

他自己清楚,自己的立場並不是那麼的分明。

只是後來因為榮家軍進城,他看出了這場叛亂盧安淼註定要落敗,所以才順著宮中給出的安排進行了下去……

這件事情,無數個午夜夢迴,都是程思謠心裡的一根巨刺。

他自詡忠心耿耿,卻在那件事情中搖擺不定。

更令他心虛的是,知道這件事情的不止是他自己,還有盧治和榮寅。

所以這兩年來,他兢兢業業,不敢有絲毫懈怠。

活到這個歲數,他已將名聲看的比一切都來的重要。

他對東宮言聽計從。就是想盡力彌補抹去這塊汙點。

但是人都是有私心的……

此次伐青,榮寅被重用,而他被晾在一旁。他怎麼能甘心?

所以,他暗下鼓動了一些本就對榮寅心存不滿的朝臣,上奏彈劾榮寅好大喜功,想借此取代榮寅。

此次榮寅被困,他是最高興的那一個。

可卻怎麼也沒想到,情勢會突轉急下,發展到如此地步!

現在冷靜下來想一想。這次的事情,他怎麼想。怎麼覺得是盧治在藉此打壓警告於他……

或許,所謂的榮寅遭困,就是盧治佈下的一個局!

一來,藉此在京中鞏固榮寅的地位。堵住那些彈劾榮寅的嘴。

二來,就是要落他程思謠的威風,給他敲警鐘。

程思謠前後設想了一遍,後背已經冒出了密密的汗水。

他竟一時忘了,榮寅此次出戰,背後就是東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