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暗腹誹了幾句,表面上仍是順應民意喊一聲:“舅舅,請坐。”

“最近怎麼樣?聽寧馨說你有一陣子沒回家了,工作很忙嗎?要好好照顧自己的身體呀。”

“還好,謝謝舅舅關心。”

一如每回的開場白,總要來個幾句場面話,他已經習慣了,十分鐘之後才會進入正題。

他嘴上虛應幾句,在心裡計時。

你來我往客套了幾回,就在時間進入九分半時,黃鎮東嘆上一口氣。

“看看你這氣色,以願又為難你了是不是?你也不必替她隱瞞了,兩千萬的行銷預算不是強人所難嗎?這丫頭啊,我明明就勸過她了——唉,真不曉得該怎麼說她才好,怎麼就容不下你呢?”

還不是你逼的嗎?怎麼最後會變成她容不下我?

諸如此類的挑撥,數年下來他真的膩了,愈來愈沒耐心陪他演戲。

“沒關係的,舅舅,我還處理得來。”

“我也知道,在她底下做事是委屈你了,那個位置本來應該是你坐的,偏偏你沒她機伶,不曉得先去拉攏董事們的支援。”

如果黃鎮東知道,寧馨父親遺囑上交代由他繼承百分之十股份、兩席的董事席位,董事會上的不記名投票他是投給以願,不曉得會不會吐血而亡?

“我後來想了又想,公司規劃拓展海外事業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了,這香港是我們跨足海外的第一步,人選我怎麼想都沒有比你更適合的……”

也就是說,黃鎮東希望他去香港,接下籌備分公司的重任。

黃鎮東的想法不難揣度,既然他鬥不下以願,那麼將他調離權力中心,自己趁這幾年也好專心對付以願,以免左支右絀。

“說實在話,以你的能力當這個小小的企劃經理是埋沒了,到了香港分公司,至少不必屈於人下,好好幹的話,未來也有足夠的本錢跟以願競爭,你說是不是?”

確實。撇除後半段的渾話,若以客觀立場考量,全公司擔得起這個重任、又能讓每一位董事信任的,除了他似乎不作第二人想。於公,他沒有拒絕的理由,然而於私……

他怎麼能走?他走了,以願怎麼辦?

這些年,一直留在夏氏企業,三天兩頭忍受黃鎮東的鳥話汙染心靈,為的就是不忍她一個人孤軍奮戰。

有他在,至少還能替她分擔些許來自黃鎮東的刁難,一旦他不在,她遇到難題時怎麼辦?她再強,終究是一個人,他不想看她累死自己。

氣她歸氣她,並不代表他願意眼睜睜放她任人欺凌,孤立無援,這女人歸他保護——這是許久以前,他便立下的誓言。

“謝謝你,舅舅,但這畢竟不是我一個人的事,我還有女兒,小冬瓜也得連帶考慮進去,必須慎重其事。”

“這有什麼難的?鼕鼕就交給我們,寧馨會好好照顧她的,早晚都是一家,總要讓她們有機會培養點感情。”

“我跟寧馨沒發展到那種地步。”講了這麼多年,講不膩嗎?他要真想和寧馨怎樣,還會拖到現在?小姑姑就是小姑姑,永遠不會成為後母。“再說,我也不打算和女兒分開。”

“這……你再好好考慮看看,不用急著回覆我。你還年輕,正是全心打拚事業的時候,這麼好的機會,放棄可惜。”黃鎮東仍不放棄遊說。

對一般人來說,或許是。但是對他來說,臺灣存在著更重要的事物,那是他守護了一輩子的牽掛。

他微微一笑,沒再多言。“好的,我會再仔細考慮。”

關於宋爾雅與業務部副理之間的流言,足足傳了一個多月,未見止息。

有好幾次,夏以願提起勇氣想問他,話到了嘴邊又咽回,找不到立場過問他的交友狀況。他們之間……什麼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