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肩而過的時候,我喊住了他,他猛然抬起頭來,猛然停住了。

“巧然……”他喊了一聲,又頓住了,眼神裡有複雜的東西。

我微笑點頭:“好久不見,聽說你出國了。”

他變了好多啊,再不是那個明亮的陽光般的大男孩,站在我面前的是一個深沉成熟的甚至略帶些微憂鬱的男人。

“我……是,是,”他竟有些結結巴巴的,不自在地看了我一眼,眼光彷彿不敢在我身上多停留。

“什麼時候回來的?”我問他,心裡也有些不自在起來。看了他身旁的那個女孩兒一眼,女孩兒朝我禮貌地笑了笑,那面容依稀眼熟似的。

“我……才回來,”周鵬飛笑了笑,仍然是記憶中那難忘的略帶尷尬的笑容,“我是回來結婚的,這位,是我太太。”

他結婚了,他還是愛上了別的女孩兒,他已經將我完全忘卻了。這是對的,他是應該有著自己的人生的,可是,為什麼我的心裡竟是一種說不出的,說不出的遺憾呢?

“哦,那恭喜你們。”我微笑。

“你,你過得還好吧。”他問。

我點頭:“還好。”

我們互相不自在地笑了笑,然後無語,然後只有點點頭,各自轉身走開。很想轉過身去看看那熟悉的背影,可是,終於還是沒有回頭。

在商場裡為寶寶和貝貝選衣服時,無意中抬起頭來看到對面的鏡子,忽然猛醒。怪不得那個女孩兒看起來總覺得眼熟,原來,原來她長得象我,不,準確地說,她長得象那個高中時代純潔靦腆的宋巧然。

心裡驀地一痛。周鵬飛,周鵬飛,為什麼,為什麼會去找一個和我長相相似的女孩兒,你還不能忘了我麼?你還在愛著那個學生時代的宋巧然麼?你真傻,為什麼還要這樣痴迷,為什麼還要執著於那一段早已雲淡風清的初戀?

慧然大學畢業了,因為成績優異,還未畢業就被一家知名外企看中,預先簽定了聘用合同,她一畢業便順利進入公司開始了工作,薪水很高,成了一個名副其實的白領麗人。大學四年裡,她從未談過戀愛。在她的心裡,也是不能忘的麼?我很難過,旁敲側擊地問過她,可是她總是顧左右而言它,巧妙地迴避了。

我們的生活過得越來越好了,存摺裡的數字也在不停地累積,很快的,我就可以買一套房子,將兩個寶貝兒子和姨父姨媽接到市裡來住,天天都可以在一起了。我要讓兩個孩子去最好的幼稚園,給他們最好的教育,要讓姨父姨媽幸福無憂地安享晚年,我們一家人從此不用再分開。希望就快實現,光是想一想都會很開心。

我仍住在美容院裡,店裡擴充套件了鋪面,將二樓也租了下來,專門用來接待美體塑身的女顧客。我佔用了走廊盡頭處的那間小屋,做為暫時的棲身之所,安放了床和簡單的傢俱,總算不用再睡在又窄又小的美容床上了。

初夏的傍晚,黃昏的天空裡朵朵的晚霞,散放著最後的璀璨,閃亮著我的窗欞。坐在窗前,對著化妝鏡仔細地化著妝,用棕色的眉筆描著本已修剪得十分細緻的眉形。今晚,我答應了某局的龔處長,陪他參加一個酒會,雖然十分厭惡這種虛偽的應酬,十分不願再在這張無聊又有些無賴的“關係網”裡周旋,可是,既然已經走到今天的這一步,既然想在這個功利與拜金的世俗場裡打拼,就必須得收拾起自己的本來面目,必須虛偽的老練的去應付面對複雜的人際關係。有時候,甚至會想,我還是宋巧然嗎?還是那個單純幼稚倔強自尊的小女孩兒嗎?在生活的歷練裡,我的單純,我的幼稚,早已被時間消磨,我的倔強,我的自尊,好象也已被嚴酷的現實磨圓了稜角。

無奈地嘆了口氣,無奈地對著鏡中的自己笑笑,繼續仔細地描著已描畫得十分完美的眉。最近這段時間,盡是我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