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是什麼人,這一點點的痛算什麼?我——”

“我是說,七年前,把長劍送說漠沙族公主胸口的時候,你痛嗎?”

雲安然渾身一僵,眼眸轉寒,冷冷地盯著依舊神色淡然的玉輕塵,一字一字森寒如冰:“玉、輕、塵!”

玉輕塵似乎聽不出那話語中的寒冷,轉過頭,迎上他的眸光。

雲安然的視線是冷的,像極北嚴寒之地最深處的玄冰,冰凍了所有的情緒,而玉輕塵,或者是因為飲酒的關係,那雙原本清澈沉靜的眼眸蒙上了淡淡的迷霧,在月色下折射出無數的意味,迷茫,掙扎,失落,以及難言的傷痛,都凝聚在那雙眸子裡,凝聚在那只有拳頭大小的心裡。

“痛嗎?”

似乎,這句話問的不是雲安然,而是他自己。

許久,雲安然嘆息一聲,收回視線,撇撇嘴,道:“玉三公子,你連晚晴妹妹都不如,至少,她會拿懷揚來取笑人,卻絕口不提溫可妮和蕾麗雅。你倒好!”

玉輕塵不理會他,再次問道:“痛嗎?”

“如果……”雲安然緩緩地道,聲音低沉,“我說不痛,你信嗎?”

玉輕塵不答,執著地再問道:“痛嗎?”

雲安然終於沉默了,許久,才沉沉地道:“痛。”

“既然痛,”玉輕塵凝視著他,不錯失任何細微的神情,輕聲道:“為什麼還要刺下去?”

“為什麼?”雲安然低頭澀然一笑,食指不住地摩挲著拇指的玉板指,淡淡道,“哪有什麼為什麼?本來就是一場策劃已久的陰謀,中間有所偏差,最後,只是又回到了原先設定好的結局,僅此而已!”

不是嗎?

無論是百花深處那一場浪漫得驚心動魄的初遇,還是草原上攜手抗敵的生死劫難,抑或她為他落的那一場眼淚,他為她摘下的那朵雲巔之花,甚至,那無數廝殺中的血脈交融,都只是一場早已寫好劇本的戲,一場處心積慮的連環圈套,一場不動聲色的感情廝殺。

不是單方面的,而是雙方的。

那是一場景華王朝和漠沙族相互為對方而設定的計謀——美人計!

從一開始,她就知道他是景華家庭雲家的嫡孫,他也知道她是漠沙族掌權的長公主;她知道他是想透過她分裂漠沙族,他也知道她是想從他嘴裡得到景華王朝的軍防情報,他們都知道對方在演戲,也清楚對方是在將計就計,相互比拼演技,比拼智謀,比拼著……真情和假意。

那是一場聰明人之間的較量。

所謂的聰明人都明白,絕對的假意是換不來真情的,想要透過對方在到自己的目的,就得拿真心換真心,誰付出的真心少,誰陷入感情漩渦淺,誰就是這場角逐的勝利者。

只是,誰也沒有想到,最後,他們都輸了。

沉默了許久,玉輕塵又問道:“後悔嗎?”

“不後悔,也後悔。”雲安然一口接著一口地喝著酒,間或慢慢地道,“不後悔刺出那一劍,後悔當初把感情放得太深,讓那把劍,成為了雙刃劍,傷人的同時,也傷了自己。”

所以,那場血色浪漫後,他,雲安然,再也見不得屍體。

於是,武將世家的雲家嫡孫,終其一生,不能上戰場。

月華如霜,梅香細細,沉默中,不遠處忽然傳來一聲驚呼,打斷了深思中的二人:“咦,你們兩個怎麼在這?”

二人轉頭望去,都是一怔,只見慕晚晴身著柳綠衣裳,披著蔥黃斗篷,頸邊鑲著一圈白狐狸毛,朝著梅樹跑過來,月光中,嬌嫩的宛如一朵迎風搖曳的迎春花,頓時為這寒冷的夜平添三分暖意。

玉輕塵微怔:“你怎麼出來了?”

慕晚晴笑道:“睡不著,出來走走,你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