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睜開眼,他就站在我面前,兩隻手搭著我的肩膀,而我的衣服好好地裹著身體。“走,我帶你去吃飯,我知道一個好地方。”他用力握一下我的肩膀,鬆開,臉上帶著一種複雜的表情。我完全明白我當時的樣子看起來有多麼滑稽可笑。還好,他已經轉過身去。

他到底在想什麼?若強求一時的雲雨,他有一百種方式迫我就範。可這一年裡,我為他構起的層層防線全是白搭,任何一場攻堅戰都沒有開始過。這個男人,破壞了別人的幸福,也沒有成全給自己。他到底想要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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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到去羅馬參加同學聚會的通知。一下船我先跑去中餐館定了腰果雞丁和一盒春捲打包,這可是兩道菜啊,別人帶的淨是比薩、水果沙拉或者炸土豆條那些簡單快餐。

曾幾何時,我這個來自第三世界國家、靠末等獎學金和玩命打工支撐生活的女孩,在同學們窺探的眼睛和豎起的耳朵前是沒有秘密可言的,可現今大家津津樂道的是:我在撒丁島被律師男友拋棄導致心理受挫,便以自我折磨的方式投身黑道中人,從心理學上說這屬於報復性自虐……我忍無可忍,跟過去的同屋女生大吵一場。她是我真實生活的唯一知情人,還在我走投無路之際推薦了佛羅倫薩那份工作,同時,她也給了同學們很多談論我的話題,緋聞儼然讓我成為一個瘋狂的女孩。我去中國食品店買了兩桶醬油一大瓶黃酒兩包綿白糖,提前返回撒丁島。下船的那一刻,我做出一個重大決定。

傍晚,我最後一次走上那條長滿青苔的石砌小徑。穿越廢舊的私人花園,再跳過兩道斷壁殘垣,來到城堡的後門。當年我就是沿著這條路走進來,繼而心甘情願地爬上他的床……一切宛如昨日,那盞十八世紀的古董落地燈、毛地毯、護牆紙、老式扶手椅、質感厚重的絲麻窗簾。還有那扇虛掩的法式木門,門外,是半遮式涼廊,它為我們在炎炎夏日帶來了樹陰般的清爽……

如今,城堡的後門早被架起網的長春藤密密實實地遮住了,可我還是在藤蘿下找到那根繩子。過去翻牆時羅貝託都把它牢牢系在我腰上,然後將我頂起來,我像狗一樣趴在木門上,伸著腳去夠裡邊的梯子。我安全落地後,把繩子的一頭扔出來,他就拽著它出其不意地跳進來。那時我們常幻想自己是揹著主人偷情的夥計跟洗衣工。

我靠著木門站了一會兒,心想羅貝託會不會悄悄回來過?他也許此時就在裡面。但我馬上告訴自己別再指望了。我從皮包裡摸出一大串鑰匙,城堡的全套鑰匙。費里尼永遠不會知道,正是這套鑰匙,支撐了我苦苦等候他的信念。我扯過繩子,將鑰匙環套進去,打個死結。哦,此時我終於知道我早就不是在等一個人,而是想要做一件事,甚至這一年裡,我都是為完成這件事而等。我手臂上揚,一個高拋,將鑰匙送進種滿百里香和鳳尾竹的院子裡。

《風月無界》第八章(3)

到九十年代中期,小鎮上的中餐館已增至四五家。店主們無一例外地都是從艱苦歲月裡打拼出來的,那些女人,也從風華正茂熬成了半老徐娘。如今手裡有了點錢,腦子空閒下來,目光便不由自主地投向那些裝扮優雅、談吐得體的義大利女人,彷彿到此時才意識到,原來生活是可以過成這樣的啊!她們開始嘗試出入美髮店、時裝店,將戴滿全身重得足以沉沒一艘巡洋艦的足金首飾換成義大利鉑金,以取代那種明顯帶有溫州老闆娘的特徵。她們並未意識到,即使窮盡所有的財產也無法為她們買來高雅的格調和生活品位,雖然她們永遠不會停止這樣的追求。

身處時尚前沿的我是中餐館的常客,老闆娘們常向我請教穿衣經,我也把公司的免費宣傳冊和流行資訊帶給她們,換來就餐的優惠卡。我最大限度地利用了這個便利。說來也是無奈,不過如果你沒在義大利這個時裝王國裡工作過的話,你永遠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