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偷眼看了看肖陽,見他的神情仍是淡然,看不出一點沉迷之色,不覺大感頭痛。這人竟連榮華富貴都不放在眼裡,那她拿什麼來籠絡他?天下到底還有什麼能夠打動他?

不過肖陽也是人,是人就有弱點,假以時日,不信找不到他的軟肋。

她於是不再多想,轉而問賭坊掌櫃李青麟:“來了嗎?”

李青麟屈身回道:“正在‘金玉堂’裡。”

“鴻運坊”設有一個個小房間,不同的房間有不同的賭法,這“金玉堂”就是專賭骰子的。李青麟帶林月兒等人上了二樓,進入一間陳設華麗的屋子,搬開中央那張雕花大圓桌,掀起下面的織錦地毯,赫然出現了一個小洞,洞口只有龍眼大小。林月兒伏在地上,將眼睛湊近洞口,仔細看了起來。

原來,這房間的下面就是“金玉堂”,透過那個洞口,裡面的情形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片刻,她直起身,問李青麟:“他已經全輸光了?”

“是的,不僅輸光了他家的房子、田產、店鋪,還倒欠咱們十五萬兩銀子。”

林月兒纖巧的唇角泛起一絲冰冷的笑:“是時候了,去請尚書大人!”

李青麟領命而去。

不一會兒,外面就響起了轔轔的車馬聲。林月兒秀眉一揚,對肖陽道:“你肯定很好奇吧,現在就讓你看一出好戲。”

她示意肖陽從小洞往下看,肖陽將眼睛貼近洞口,看到房間裡坐著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五官雖然端正,卻瘦得皮包骨頭,一件錦袍穿在身上顯得空蕩蕩的。雖是坐著,雙手卻遏止不住地顫抖,神色張皇,坐立不安,好像隨時都想要拔足狂奔出去。

但他身後站著兩個彪形大漢,蒲扇似的大手,可以輕易扭斷他細弱的脖子,也可以一拳擊碎他的頭骨。

所以他不敢逃。

若“鴻運坊”想留下誰,那人就永遠別想逃掉。

他聽說過大司馬的兒子欠債不還,結果在一艘花船上失足落水而亡,而且全船的人都看到是他自己喝醉了酒掉到水裡,跟別人一點關係都沒有。

還有御史大人的女婿,竟被人發現死在青樓名妓的臥床上。仵作驗屍後,說是縱慾過度引發舊疾而亡,氣得御史大人連喪事都沒給他辦,草草埋了完事。

都尉劉永,年輕有為,深受器重,眼看就要青雲直上,卻被人揭發有通敵之嫌,後來竟又在他家搜出了確鑿的證據。他雖然不斷喊冤,卻終於逃不過凌遲的酷刑。

想到這些人的下場,少年抖得更是厲害,他相信自己就算逃出了這間屋子,也逃不出和那些人一樣的命運。

“尚書大人到!”

這聲音宛如炸雷一般,驚得那少年面如土色,渾身抖得跟篩糠似的,雙腿一軟,跪倒在地。

門外闖進一個鬚髮皆白的老者,已經六十多歲了,腰板仍然挺得筆直,一雙眼睛銳利如刀,手上拿著一根碗口粗的木杖,一進門,就往少年身上狠命地打,打得他滿地亂滾。

少年眼淚鼻涕糊了一臉,哭著求饒:“爺爺,爺爺……我錯了……您饒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那木杖卻落得更狠了,如暴雨一般,打得少年皮開肉綻,慘叫連連。

“尚書大人若再打下去,你唯一的孫子就要沒命了。”旁邊突然傳來一個清淡的男聲,聲音雖輕,卻如銅釘砸地,字字清晰地敲入老者耳中。

木杖驀然一頓,房間突然變得死寂,只聽見老者粗重的喘息聲,那少年卻早已暈過去,背臀間血肉橫糊,再無一塊好肉。口中還淌著鮮血,已是氣息奄奄,危在旦夕。

老者心中一痛,木杖再也揮不下去,口中卻兀自罵道:“這等不肖的孫子,還要來作甚?大不了打死他,我再陪他一起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