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頓了頓,他看向那少年,“我自小到大,受到的最大的羞辱,最刻骨的譏諷,便是來自於這人。”少年驚道:“天下間,還有人這般膽大,敢羞辱譏諷於您?”
貴介郎君淡淡一笑,繼續說道:“是啊,天下便有這般膽大之人。最可恨的是,這人贏了我之後,羞辱我之後,譏諷我之後,不等我反應過來,便一逃就是六年。她逃了也就罷了,可因那人之故,我從六年前,便……”他頓了頓,乾脆不再說下去,而是問道:“你說這恨,深是不深?”
那少年張著嘴,他傻呼呼地看著自家郎君,‘嗬嗬’半天,才愣愣地點頭道:“看來這仇是結得深。”
聽到這回答,貴介郎君眯著眼睛一聲冷笑。
柳婧跑回自家大門外時,一時之間,恍如經過了數月數年,直有隔世之感。
她扶著門框,一邊調著氣息,一邊讓自己的心恢復平靜。
理順呼吸後,她暗暗想道:改天一定得求求鬼神,別再讓我碰上那人了。
她一個小姑子,生平第一次見到死人,見到剛剛從屍體上砍出來的熱淋淋的鮮血,第一次被人用劍架在脖子上,真切地感受到那種死亡將至的恐懼,就是因為那貴介郎君。
這一次,她其實還可以更鎮定一點。可這人給人的第一印象往往刻骨銘心。她本是一想到那黑衣首領便彷彿又回到那死亡將至的那近乎窒息的一刻。更何況,她再次遇上這人,恰好是這人在抄家收監之時!
她一輩子都沒有經歷過的恐懼和絕望和羞躁,算是在那人那裡品味足了。她現在也不知道要如何避開這命中的魔障。想來想去,唯一的辦法只能是祭拜鬼神,請它們庇護自己遠離那人,庇護柳府早點回到昔日光景。
咬著牙扶著門框,讓自己完全冷靜後,柳婧大步回了家。
幾乎是她一出現在家門口,三妹柳萱便撲了過來。柳婧連忙抱上,小女孩摟著她的頸,格格笑道:“大兄,我要出去玩兒,母親說,你許了,我才能出去。”
她許了,她才能出去?
母親這是把家裡的權利,正式移交給她了?
柳婧腰背一挺,鼓起剛才被那貴介郎君嚇得虛軟了的膽氣,摟緊妹妹,大步朝裡走去。
轉眼間,她來到了柳母的房間裡,看到還在刺繡的母親,柳婧把妹妹放在一側,跪在地上,輕聲說道:“母親,可以去看父親了。”
柳母抬起了暈花的眼。
她先是看了女兒一陣,過了一會,因過於疲憊,聲音啞澀地說道:“你說什麼?母親沒有聽清。”
不等柳婧重複,她又道:“你說可以去看你父親了?你王叔跟母親說過了,那些獄卒都是伸手就要金,一般的鐵錢他們瞟也不瞟一眼……哎,這一家子不吃不喝,也應付不了那群老鼠啊。”
柳母自顧自地說了一通,剛低下頭去繡了兩針,突然明白過來。慢慢的,她澀聲說道:“婧兒,你弄到金了?”
柳婧點了點頭。
“你賺了多少?賺到了可以去看你父親的錢了?”見到柳婧點頭,完全清醒過來,也實在想不出女兒如何來錢的柳母臉一沉,“我柳府至今,可是沒有出過大奸大惡之徒的!”
柳婧連忙叫道:“母親!”高聲喚了一句,令得柳母安靜下來後,柳婧認真地說道:“這金來路沒有問題。”
她說道:“吳叔不是跟您說過嗎?上次我僱的那二十個浪蕩子,曾經在各處人多口雜之地聽了四十天的是非閒話。我這金,便是從其中一則閒話而來。”
她走到自己的房間,把那冊子拿出來,把其中一項指給柳母看了後,耐心地說了自己到了常府後的交涉過程。不過在提到常府被查抄時,她只輕描淡寫地說道:“幸好那時女兒已經離開常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