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寨人紛紛起身,立於門側,看南天大火,冷得卻牙齒打戰,渾身發抖。

南李營那場火,從頭晚上燒到第二天早上。火熄滅後,煙霧便瀰漫開來,濃郁的焦糊味隨風飄動。賈寨人立於門前往南李營看,見南李營村後的那三棵柏樹上掛著幾具屍體。死人在晨風下晃晃悠悠,如活物,身上的破衣片兒似灰色靈幡。

死人在樹上吊了半月之久,誰也不敢去收。賈寨人低頭不見抬頭見,便有不少人得了眼病。那病一直在賈寨流行,郎中說是火重。

天黑後,村裡人都不敢出門,有喜歡串門的嬸子、大娘也是三五成群。一群娘們走在漆黑的村莊裡,不敢抬頭往南看,心都是提在嗓子眼裡的。若有人突然發一聲喊,鬼子來了!必駭得一群人汗毛倒豎,嗚哇亂叫,爭先恐後往屋內抱頭鼠竄。

日本人在東西莊到處徵糧,鬧得雞犬不寧,可是唯獨不到賈寨徵糧,這讓賈寨人實在想不透。賈寨人誠惶誠恐,人們在村裡議論紛紛。這龜孫咋弄的呢?咋不來咱賈寨徵糧呢?難道嫌咱窮,出不起?這不可能,賈寨在方圓幾十裡算一個大莊子屬富村。比南李營可富多了!賈寨四周有良田數百頃,土地肥沃,打的糧食顆粒飽滿,油光發亮。誰不說咱賈寨的饃白。南李營恁窮,鬼子都不放過,為了點糧食,又殺人又放火的。對賈寨咋會不聞不問呢?

時間越久,賈寨人心裡越怕。一片陰影蒙在人們心頭。幾個長輩在咱大爺咱三大爺堂屋裡坐著,濃烈的葉子菸還是燻得大家睜不開眼。咱大爺咱三大爺叩了叩菸袋說:“咱們成天這樣坐著等也不是個辦法,鬼子不來咱村要糧,怕是從賈寨要的比糧更金貴。”

賈興安說:“比糧更金貴的還有啥呢?”

咱三大爺說:“比糧更金貴的是命!”

“命!”

村裡幾個長輩的不由停住了正在吧嗒的嘴,睜大了眼。

“要咱們的命!為啥?咱村又沒得罪那個什麼龜田。”賈興朝大聲喊道。

賈興良說:“咱中國得罪日本人啦?還不是找上門打。”

賈興朝說:“那咱豈不是坐著等死啦?”

咱三大爺說:“咱與其坐著等死,不如賣糧買槍和鬼子幹。咱賈寨祖宗八代沒受過外族人欺負,到了俺們這一代也不能受外族人欺。俺不信日本鬼子有三頭六臂。其實咱這一帶也沒有幾個鬼子。怕啥!”

大家都望著賈文清。咱三大爺又說:“咱也不和鬼子正面開仗。鬼子來了有槍的就藏起來,鬼子不殺人放火咱就不動,鬼子要殺人放火了咱就和他拼個魚死網破,反正咱不能像南李營那樣坐著等死。”幾個長輩互相望望,覺得這個辦法好。最後,賈興朝說:“中!先把槍買了再說。賈文清負責各家各戶收糧,按人頭出。”

。。

十六 咱四大爺之三

晚上,咱四大爺賈文燦回來了。咱四大爺回來時,咱三大爺正在家裡和賈興朝、大黑、喜槐等人用鬥過糧食。當門地下用茓子茓的糧食堆得像小山一樣,幾個人正把布袋裡的糧食往那茓子裡倒。大家見鐵蛋回來了也不言語,忙自己的。咱四大爺望著這麼多糧食問,這是幹啥?咱三大爺回答,不幹啥。咱四大爺說,不幹啥想幹啥?咱三大爺說,你別問這麼多,這是全村人兌的糧食,是有用的。咱四大爺說,不是給鬼子送去的吧!俺聽說你現在是鬼子的維持會長了。咱三大爺一聽火了,咱三大爺將鬥往地下一扔,罵:

“哪個龜孫想當這個維持會長。”

鐵蛋說:“你當了維持會長那就是龜孫,管咱這一片的鬼子隊長叫龜田,你當龜田的維持會長,不就是龜孫嘛!”

賈興朝說:“鐵蛋,你真是狗嘴裡吐不出象牙,有你這樣和哥說話的嘛!你哥是龜孫你是啥?”

鐵蛋說:“俺是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