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治政是對的,可以與武人並駕齊驅,但凌駕於武人之上,就不對了。

他們有天然的內卷性。

驪山在長安西北百里,玄宗的最愛華清宮就在驪山腳下,天寶年間,“千乘万旗被原野,雲霞草木相輝光”,玄宗把三省六部差不多都搬到了華清宮,安史之亂後逐漸蕭條,經歷了黃巢之亂,華清宮早已是一片廢墟,成了野獸們的樂園。

只有偌大的殘垣斷壁訴說著曾經的輝煌。

隱約可見狐、兔穿梭的身影。

五千人,分成五隊,銀槍效節都、黑雲長劍都、親衛都,各一隊,武賁一隊,李曄身邊聚集的護衛一隊。

分黃、青、白、玄、緋五旗,奔行於寒風大雪之中,四面驅趕野獸。

狩獵跟排兵佈陣一個道理。

什麼時候圍,什麼時候驅,什麼時候恐嚇,什麼時候獵殺,都暗合兵法。

冬狩難度要大於秋獮,嚴寒會更加消耗將士們的體力。

這也是李曄想要的結果。

以後的戰爭,肯定不會僅僅侷限在溫暖的江南地區。

大漠遼東,西域高原,都是冷的出奇的地方。

幸好這時代人身體素質普遍很強,刀山火海都趟過來了,區區風雪也不在話下。

李曄凍的直打哆嗦,將士們熱火朝天,寒風中時不時傳來呼喝之聲。

辛四郎抱來乾柴,搭起帳篷,火苗升起,李曄才好受了一些。

驪山東西南北的野獸全都被驅趕到華清宮廢墟之中。

黃羊、麋鹿、狼群、野狗,還有遍地的野兔……

來都來了,李曄當然要放兩箭,嚐嚐太宗所言的人生三大樂事之一。

辛四郎領著十幾名武賁在前開路。

李曄在百名甲士的護送下進入獵區。

兔子、黃羊飛快在面前躥過,李曄還沒抬弓,就沒影了。

好不容易碰到一隻麋鹿,天寒地凍,準頭也被凍沒了,射了三箭都沒中。

辛四郎眼中帶著鄙視。

周圍將士也都忍著沒笑。

“晦氣啊。”李曄覺得以後還是得多練練,不然皇帝被人看扁了,問題就大了。

正鬱悶的時候,前方忽然一陣響動傳來。

彷彿山石滾落一般,樹木晃動,地上的落雪飛濺。

不,不是滾石,而是野豬。

一頭牛犢般的野豬頂著白森森的獠牙,發瘋一般撞了過來。

野地裡最可怕的不是老虎豹子,而是野豬,發瘋的野豬橫衝直撞肆無忌憚。

辛四郎提盾擋在了前面。

“請陛下暫退。”親衛勸道。

看這頭野豬的聲勢,李曄的確想跑,但見到這麼多士卒擋在前面,自己能退嗎?

關鍵時候,李曄的腦子還是清醒的。

皇帝任何時候不能展現懦弱的一面,更何況是在這個時代。

李曄咬牙奪過一支步槊,迎了上去。

“陛下……”周圍一陣驚呼。

那頭野豬瞳孔已成血紅色,獠牙森森,嘴邊吐著白氣,地面因為它的奔跑而震動。

松樹上的積雪“簌簌”落下。

“放箭!放箭!”李曄從容指揮著,凝望野豬的瞳孔,剎那間,彷彿回到當年的華州大戰,李茂貞策馬持長槊向自己狂奔而來。

武賁與親衛的箭法自然比李曄強了太多,野豬背上插滿了長翎,彷彿變成了豪豬。

其中一箭射入它的左眼,野豬爆發出淒厲的慘嚎。

更瘋狂的撞來。

“呔!”辛四郎大喝一聲,左手盾右手橫刀衝了上去。

一聲巨大的撞擊聲,辛四郎手中的盾牌四分五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