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家時,雨理見自家的屋門緊閉,就輕輕輕地敲了幾下,見沒人來開門,就讓雨芬從他的衣袋裡摸鑰匙,雨芬放下手裡的東西,嘴裡還嘮嘮叨叨地,“跟你說,不要急著回來,你看,你看,家裡人準備都沒一個。”話沒說完,門卻開開來了,雨理一見,頓時呆在那裡了,眼前的老人他簡直不敢認了,明知是他娘,他卻愣在了那裡。

十天不見,雨理的母親簡直象換了一個人了。一頭本來梳得好好的頭髮蓬散著,本來臉上皺紋就已較多了,可現在滿臉都是很深的皺紋了,早先的肉不知跑到哪裡去了,眼睛深深地凹陷了下去,一身衣服皺巴巴地,連紐扣也沒扣,一雙滿是皺紋的手,扶著大門嗦嗦地發抖。頓了好長一會兒,雨理才叫了聲“娘,你這是怎麼啦,你--”噎在那裡就說不下去了。還是雨芬拿起了東西,說“伯母,我們回來啦,你快去床上歇著吧,啊?”“我的兒呀!“這時,雨理娘才喊了出來,”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說著就哀哀的哭出了聲。

“不要,不要,娘,我不是好好的嗎,你看,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嗎。”雨理一邊攙著母親在凳上坐下,一邊安慰說。眼淚也在眼眶裡轉。雨芬見此情景,就拼命放下東西,跑回去叫她父母了。

這裡母子倆互相攙扶著朝裡屋走去。雨理拚命熬住不讓眼淚流下來,端詳著老母親的白頭髮,雨理心裡不由升起一股抱歉之意,自從做隊長以來,雨理對兩個老人的關心確實少了許多。隊上的事也讓雨理顧不過來,簡直可以說除了吃飯以外,雨理根本就顧不上兩個老人。

“哎喲,怎麼自己作主回來了呀,”仁保老婆和珍邊說邊扶起了雨理娘,“要回來,也不打一聲招呼,我可以讓雨倫用腳踏車到車站去接一下,這兩個孩子,唉!”

“媽,別說那麼多了,快扶伯母娘進去睡吧。”跟在和珍身後的雨芬埋怨著,也攙住了雨理往他的房間裡走去。

立秋過後,熱浪開始逐步收斂。混在陽光裡的一層薄煙已經逐步淡化,小狗的舌頭也悠悠地縮回到嘴裡去了,洗灰浴的老母雞也不再一天到晚地藏在灰堆裡了。東邊地平線上小山似的棉花雲也一天比一天多了起來,強勁的東南風裡沒有了熱腥味。

這天,雨理起了個大早,透過近二十天的休養,雨理的身體已基本復原了,昨天下午去大隊開了生產隊長會議,今天他準備帶領社員們一起幹好幾年來沒進行的“耥稻”活,幾個小青年還從來沒幹過這活,雨理還得在出工前再詳細地介紹一下這活兒的要領。單季稻改為雙季稻以後,人們幾乎把“耥稻”這活兒忘了,因為近幾年稻田裡的雜草越來越多,因此,又想起了“耥稻”。不要小看這似乎是很簡單的活兒,可不會幹的人是幹不好的,一不留神,不僅達不到除草的要求,反而會把秧苗耙壞。

第二十八節

病後第一次吹上工的哨子,雨理感到特別有勁,聲音也拖得特別長,特別的有力而響亮。幾分鐘以後,林錫家大門口的櫸樹下已聚了不少人。雨理忙不迭的和人們打著招呼。婦女們三個一堆、五個一夥,嘰嘰喳喳的說一些雞毛蒜皮的家庭瑣事,無非是雞子、豬子、兒子之類的話。小青年們也坐在一起,嘻嘻哈哈的開著玩笑,幾個中年的也把頭湊在一起,小聲的嘀咕著什麼。整個場上嗡嗡嚶嚶地,誰也聽不清誰講的是什麼。雨理清了清嗓子說:“同志們,昨天,我去大隊開了一個會,吳書記要求我們在雙季稻的管理上要多一道手腳,就是要求進行‘耥稻’,年紀大一點的也許還記得,年紀小的可能不知是怎麼一回事了。”話沒說完,底下就“轟”的一下,象炸響了一顆定時炸彈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