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喜出去後,曹輔道:“王爺,我可是納悶得很,你咋知道還有一道密詔?”

趙構笑道:“你曹輔能帶著區區五名衛士,就能走出戒備森嚴的東京城?只有奉詔前來,才能放行。一見面,不談公事,卻大談茶經,不是你的風格;我提醒之後,馬上宣詔,可見,防備的,並不是明詔。你自打進屋,無意之中看了吳喜三次,卻沒有出聲,明顯在試探。既是明詔,何來防備?那就只有一個理由,你還有一道密詔,需要當面密宣,我說吳喜不是外人,你才放心拿出;最後一點,你曹載德不是奸滑之人,心裡有事,都掛在臉上,你我相識多年,我還不知道你?”

曹輔聽完趙構所言,嘆口氣,說道:“王爺目光如炬,輔自以為掩飾得很好,卻還是漏洞百出,曹輔不堪大用啊。”

“曹公不必如此,王爺睿智,無人可比,我們已經習慣了。”門口一人接了話頭,棉簾子一掀,宗澤幾人邁步而入。

“你們幾人倒是腿快。”趙構招呼幾位落座。

“宗老得知是曹大人前來,估摸著大帥萬一招呼我們有事,聯袂而至,做了一回不速之客啊,哈哈哈!”陳遘依然是爽朗之性。

汪伯彥、歐陽珣則規規矩矩和曹輔揖禮相見,才互相問候道乏辛苦。

吳喜和康履等值奉之人奉上茶水後,悄悄退出,屋外輕聲口令響起,龍衛已經把整個院子圍了起來,屋門十步以內,不會有任何人出現。

宗澤等人早已習慣如此,曹輔還是被震到。自任職樞密院籤事,也算軍職高層,出入警蹕,禁軍護衛,也算見過世面,今天自進入相州,一直到晝錦堂,最後進入忘機樓,沿途警戒力量,“未見其人,但覺無形”,一種無形的力量無時無處不在,才是最可怕的。

酒宴擺上,還是一如既往的簡單,只不過多加了一個“康王火鍋”而已。這讓曹輔驚喜連連,南方人,本就喜愛美食,看見如此精巧之物,沸騰的熱氣,鮮嫩的羊羔肉,加上趙構自己發明的調汁兒,曹輔目瞪口呆,其他人早就飛筷連連,大快朵頤,吃得不亦樂乎。

趙構也看不下去了,敲敲桌子,笑道:“哎哎哎,這還有客人哪,幾位好歹是朝廷大員,有點形象好不好?”

幾個人不約而同的投來“鄙視”的眼光,全然沒有顧忌之色,反倒是加快了手上的頻率,美食在前,王爺嗎,可以靠後一點,客人嗎,可以忽略。

曹輔一口涮羊肉入口下肚,便已然是風度全無,下箸如飛,好些個調汁兒濺落在衣服前襟上,渾然不顧。

“你個南蠻子,好快的手!”

“哎哎,好歹讓客人先來,好不好……”

“王爺,還有沒有,再來一盤,不夠吃啊,莫小氣。”

趙構停箸不食,只是笑著看著幾位臣公嘴不閒,手不慢,看著看著,臉色慢慢變得凝重起來。

後世飛入尋常百姓家的普通火鍋,今天,讓這大宋的二、三品大員全然沒有了風度,固然是他們覺得在王爺面前絲毫沒有拘束感,自是一種親近之人的感覺,但看著宗澤、汪伯彥、曹輔這些年六旬左右的老人,尚在為大宋風雨奔波,尚在為一口飯食如此,此情此景,觸景生情,趙構動了感情,心酸不已,這都是大宋的肱股之臣啊。

不知不覺中,趙構眼眶溼潤,虎目含淚,強忍著不讓掉下來,衝吳喜和康履擺擺手,低聲囑咐道:“今日肉片管夠,讓老臣們一定要吃好!”

一盤盤切好的肉片被端了上來,歐陽珣、汪伯彥和曹輔多少還斯文一些,宗澤、陳遘大呼過癮。過了一會兒,還是歐陽珣眼尖,瞥見趙構停箸不食,燭光下,隱隱約約看到趙構臉上有一滴晶瑩,心裡一驚,腳下踢踢宗澤、陳遘二人,陳遘還瞪了歐陽珣一眼,嘟囔道:“你個全美公,踢我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