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是高貴些,只有我們這些背時的才命苦,你們都等著觀音菩薩來救你們來普渡你們嘛,你看等到你死你能等到不!”

她不曉得哪裡來的火氣,一面說一面回頭看,忽然火冒三丈朝她砸了個鏡子過來:“看到你我真的是!”

她卻沒說真的是什麼。

姑娘被鏡子邊框上的角砸到眉骨上,登時疼得眼冒金星眼眶泛紅,她使手飛快在眉骨上不停按揉,開始越按越疼不能碰,又很快舒緩,才換握刀的那隻手覆上來輕輕撫著。她總是有這樣的鬼氣,三不五時的,跟抽風似的,姑娘覺得這是她從那個背時先人身上學來的。

她扔完了,惱火的望一陣,氣又莫名其妙的消去,再轉身若無其事的塗抹,過一會兒才回頭來看她:“莫說我虐待你,還要我啷個對你嘛,我這個人對你已經是仁至義盡了。”

刀就在姑娘手下,刀身的水漬顯得它亮堂堂的晃眼,她時常看到這把刀自己高高揚起,猛的衝下來,一刀把菜板上的死母雞砍成兩半。

這當然是幻覺,在她手裡,它頂多砍砍胡豆。

女人儘管咒罵和嫌惡,化好了妝,卻要去廚房裡炒兩個菜再走,一鍋菜分兩個盤子裝,一半留在灶臺上,一半端到矮几上餵狗:“養你也是白養,不曉得我明天死不死得了,死了我就解脫!”

姑娘雖然不明豔嬌俏,但渾身有一股軟嗒嗒的倔勁兒,這可最招那些愛拈花的人喜愛的,他們被周遭的一切磨平啃圓了,也要來把其他人的刺和觸角打磨啃平。四十幾歲的女人,曾經媚眼如絲的風華都被瑣碎生活的年輪碾壓成碎片,如今的眉眼和吐息裡都是肥膩的贅肉和兇惡的恨意,可年輕的姑娘不一樣,連翻眼睛叉腰抿嘴渾身都是滴著水的嫩綠葉藤子,連死氣沉沉的灰暗都是冬月裡惹雪靜待的忍冬藤,多招人的風景啊。

可女人只是想,從不敢把她往那方面帶,怕一隻腳踏進去就再出不來了,四十幾歲的女人一眼就能看到頭,那是歲月,十幾歲的姑娘是萬花筒,那是未來。

“我也莫跟你談好歹,你這輩子再高貴也就是這個命了,個人養個人吧,你盼著有個睜眼瞎的來迎接你。”她淡淡的說完,忽然哀愁上了頭,又到窗戶那裡去照了一陣鏡子才扭腰擺臀拉著姑娘一道往工作的地方去。

這鎮子本來小,但連著前面不遠一個大果蔬批發,那邊吃喝住宿都貴,這個小鎮雖然破舊,樣樣齊全,是許多批發商和貨車司機的落腳點,尤其以鎮中心這條前面館子後面按摩洗頭住宿的老巷子最人來人往。

女人帶姑娘到按摩店裡去,巴掌大的門店一樓進去,吧檯小姑娘正坐凳子上刷眼睫毛,一笑起來便一副猥瑣相的白麵經理正同她說什麼秘密,抬見門鈴響動,兩人都朝這邊望一眼,經理很快板正了臉色,小吧檯又轉去繼續刷。她的手機一貫放在吧檯下面的角落裡,總是有笑不完的樂子。

女人往亮一排紅燈的小甬道里走:“晚班來恁早啊?吃飯沒有?”

經理道:“你真的是天天卡點來。”

姑娘也跟著她,目不斜視,像一隻影子。

直走到樓梯拐角處才聽到吧檯姑娘蓋了化妝盒子,道:“早,天還沒黑!”

二樓上去別有洞天,金燦燦的吊燈把影子照的更見不得人。有房間傳來說笑和按摩時拍打的聲音,也有電視的,影子跟著女人在盡頭拐彎處閃進一間不起眼的茶水間,身形高挑的小婦人正在倒水洗杯,女人又先打招呼,極親密的樣子:“忙不忙?”

婦人手裡不歇,小聲道:“休息室沒人了。”

影子這時就會對女人生出冷漠的憐憫,看她對自己時陰陽怪氣得意抽風,出門卻逢人都是笑嘻嘻的熱臉倒貼冷屁股:“可以嘜,才六點過就全上了,晚班的都來了?”

“我不曉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