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向空輿青眼望,暗將枯句白頭吟。

何時紫玉輕煙起,擬作殷郎共薄衾。

她推起軒窗,不料與對面廂房內同樣是睡不著覺的繆以清目光相投。

“路遙,你怎麼不睡?”繆以清主動開啟話匣子——儘管林路遙不想與他聊話。

“你呢,為何也不睡?”她淡然問道。

“最近發生的事太多了,心情很沉重,打消不去,自然就睡不著。”

“哦。”林路遙看在禮貌份上應了一句。

“路遙,既然大家都睡不著,不如下去走走。”

“可你得照料大寨主,別隨便離開。”

“不,大寨主他睡得很香,不會有事的。”

“但是……”

林路遙想拒絕,可繆以清馬上把話接續下去:“不要推卻我,我們兩個難得有這種機會說話。”

林路遙心裡很矛盾,又見對方盛意拳拳再三懇求,只好應承。

羊蹄坡,很難想象是一個小到什麼程度的地方。繞著它的,不外乎一條兩邊長滿野草的郊道,除了簌簌的風聲,就一無所有。鎮內的燈籠很少,只要稍離開小鎮遠一點,立即進入一個伸手不見五指的境界。二人出來好一陣,林路遙一直低著頭,而繆以清也好像啞了不懂說話。

“繆寨主,天氣好冷,別再走遠了,咱們回去吧。”林路遙最先打破沉悶的氣氛。

一說到回去,繆以清便不肯罷休,即道:“路遙,往日雖說和你天天見面,卻總有一種咫尺天涯的感覺。我很想抓住你的眼波,可是它總向別的地方送去,每次我都是竹籃子打水一場空。直到之前和你分道揚鑣,我才頓覺日子空虛,毫無樂趣。那時,我真害怕再也見不著你。”

林路遙道:“繆寨主言重了,又或是寄望過高了。春風會給蒲公英帶來希望,也可能帶來失望。於是,有些種子落入泥土中,便從此生根發芽;可也有些種子會飄到異處,或是落入水中,或是掛到樹上,那它們的生命就只能和當年的春天一同遠去。世間事物,往往講求緣分,而緣分,又往往可遇不可求。這一點,希望你能明白。”

“路遙,緣分並非全由天定,如果人不去爭取,只會悔憾終生。”

“可是,我覺得你已經爭取了,你不應再有悔憾。”

“路遙……”

不經不覺,兩人走到一戶人家門前,屋簷下吊著幾串鈴鐺,經風一吹,發出悅耳的叮咚聲響。

繆以清忽然看見林路遙在眨眼睛,道:“路遙,你哭了?”

“不,沒有,”林路遙揉了揉眼睛,半晌才補上一個理由,“有沙子進眼了。”

“你不要騙我,這麼多年來,你是我一本每天必讀的書。書中的每一個細節,對我而言可謂瞭如指掌。你一舉手、一投足,我都能參透箇中含義。”繆以清上前一步,想用衣袖替林路遙擦拭眼淚。林路遙馬上轉過身去,道:“不,我自己來。”

“鈴鐺的聲音無論多麼好聽,一旦進入你的心中,亦徒然成了無數根針,把你扎得千瘡百孔。於是乎,你痛得哭了。”

“你在說什麼,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路遙,你為了逃避現實,已然疲於奔命地活著。可這樣過日子,你將一輩子活在愛恨糾纏之中,永遠也得不到幸福。韶華有限,過於執著是徒勞無益的。”

“別說了。”在林路遙的立場看來,與其說鈴鐺的聲響是針,不如說繆以清的話才是針。

“我要說,因為我要你看清楚自己!”繆以清緊緊握住林路遙雙臂,他已下定決心,無論她反應如何,這次絕不讓她有機會掙脫。糾纏了一會兒,林路遙果然疲軟屈服了。

“路遙,我清楚記得:七年前,我和大寨主在林家堡發現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