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月中,福克納回到加州,潤飾電影劇本(《轉向》被霍克斯改名為《今日吾生》),等候派拉蒙的決定。但是,他厭倦加州單調的太陽,想念密西西比的變幻莫測的天空。所以一收到《聖殿》的合同立即簽字,啟程回山楸別業。他在給哈爾·史密斯的信中寫道:“謝天謝地,我又回家了。我在好萊塢賺到足夠的錢,可以大大裝修房子了。”寫作一度進行得和裝修房屋一樣順利。福克納說服史密斯給他出一本詩集,現在開始整理一二十年前寫的詩,挑選一些、剔除一些、改詩句、想題目(後來都無題);最後選定44首。“我選擇了最好的,湊成一集,有一部小說那樣厚薄”。出詩集《綠枝》表示既忠於初訪新奧爾良時的雄心,又忠於當作家的最早最深的理想——一位按浪漫主義傳統而寫作的天才,不為名、不為利,只為滿足自己和繆司。

“我常認為自己是寫不好詩才寫小說的,也許……我總把自己想成詩人。”但是,他的詩歌把他帶回到那種自我概念時,不可能不提醒他,自己已淪為一個口號雖響,但只要能賺錢,便不在乎哪裡出版的職業作家。

選畢詩而重寫小說時,放鬆感消失,心思集中不起來。寫寫編年史之類的東西,《傑弗遜和約克那帕塔法郡的金書》,又寫寫薩托里斯和斯諾普斯家的故事。但是,總結這個國度也好、開拓這個國度也好,都不能把他的心思集中起來。他答應給本·沃森寄些短篇,為哈爾·史密斯寫一部長篇。東寫寫、西寫寫,沒有一個計劃能聚精會神地幹下去。人雖在書房,辦事雖按老規矩,仍不見效。一年前他說過寫作是受靈的感動,每天都有靈在感動他。

現在他懷疑自己是否已忘記了怎樣寫作。好像為了提醒自己以前做過的事和能夠做的事,他開始翻閱一大堆退稿,決定寄出幾篇,修改或重寫幾篇;偶爾,舊作會啟發新構思。“離開電影界後,我已寫了3 個短篇”,回來八九個月以後寫信給哈爾·史密斯時說,“所以說,我並沒有忘記怎樣寫作。”但是,他的新作不多,寫來好辛苦,寫完一篇,便擔心又是一個“悶炮”。

預支過稿費、簽下合同待寫的一部沒有名字的長篇小說毫無進展。

幾年來寫作時,不論長篇或短篇,總有一個個聲音在對他唱歌,把空蕩蕩的工作室變成王國,把生活中的寂寞和痛苦融化掉。獨坐眺望窗外熟悉的景色時,孤獨而不寂寞的勞動有了成果。面前紙上的文字都是奇怪地不由自主地寫下的。寫《墳墓裡的旗幟》時尚屬試探,寫康普生一家子女的故事時比較集中,寫本吉的聲音呼喚出凱蒂的形象時則已確鑿無疑。他發現一個個獨特的聲音,這些聲音一起使他創造偉大的藝術,一起給他需要的消遣、溫暖和深情。現在他獨自坐著,即使有聲音出現,也覺費力,瞬息即逝。

他需要消遣,回憶起有過的嗜好。D33 年2 月2 日,第一次學開飛機:給別人解釋為老兵學開新式飛機。不久便經常上天:他說“這是我唯一的消遣。”

4 月12 日《今日吾生》在牛津舉行全國性首映式。4 月20 日,《綠枝》在紐約出版,福克納此時正在孟菲斯上空單飛。幾個月後領到飛行執照,買了一架飛機。

後來同他的飛行教練弗能·翁利和在他鼓勵和資助下學會飛行的弟弟迪安合夥經營,在裡普利和牛津舉辦飛行表演,特技和跳傘一應俱全。

翻造裝修山楸別業和飛行一樣是他的必要消遣。但是1933 年的大事是喜得一女,6 月中,夫妻倆增購毗鄰的土地,擴建住房,女兒取名吉爾,由福克納把第一個早產兒的恆溫箱送給他的那個醫生接生。吉爾個子也不大,俱還算健康。福克納寫信告訴本·沃森說,“朋友,我們生了一個女兒,取名吉爾,6 月24 日星期六生的,母女皆安。”福克納好不容易當上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