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衝平靜倒了盞酒,在唇邊呷著,道:“四哥心裡是怎麼想的呢?”

“我受不了……先是苓瑤,那也罷了,她是女孩子,總要嫁人的,跟了符堅也不算辱沒。可後來你被騙進去,我……我真是氣得瘋了。你是我的親弟弟呀!我慕容鮮卑的後人,我大燕的皇子,竟然要去做……做這樣卑賤的事!我好多個晚上睡不著覺,天天在院子裡磨刀,我真想不顧一切的衝進秦宮裡去,將你救出來……皇上和評叔怕我出事,也一宿一宿的陪著我……”慕容泓突然失語,側過頭去,在如銀的月色下,已有水光濺破,鋪滿了他面頰。他常年繃緊了的面孔,此時從未有過的柔和。

慕容衝不語,抬頭去看天上的冰盤,那澄光中綽約的影子,是傳說中盜藥的嫦娥吧!慕容衝這一刻突然極想從月亮裡抓住她來問一問,問問她,這世上若有後悔藥的話,她可願以那長生不老的仙丹去換呢?

“我一直恨極了你!你就象是紋在我慕容氏面上的一道刺青,時時的昭告世人,大燕皇室正受著何等的奇恥大辱。我只要一想到你,就彷彿看到整個天下的人輕蔑的取笑著我,慕容氏的威名被千萬人在腳下踐踏……”他雙手痙攣,他眼中閃著近乎狂亂的光,聲音也顫抖得幾不成句。

“那是我貪生怕死,使得閤家受辱,四哥恨我,也是該的。”慕容衝一笑,似溪水從白石上沒過,輕柔透亮,難以察覺。

“不!鳳皇,其實我是在恨自已。恨自已無力救你們,讓你們為了我們忍下這麼多的苦楚。我和慕容家所有的人,欠你和苓瑤良多!”慕容泓突然緊緊的抓了他的胳膊,捏得他生生作痛,辭氣激昂起來。“若無你和苓瑤忍辱求生,或者我們或者早就死絕了,更不要說眼下的復仇良機。我,我總是不肯承認慕容氏是靠著你們,靠著……這樣的……”他嘴唇哆嗦了一會,方才能說下去“……法子,活下來的,所以才會忍不住對你惡言相向。我著實,太對不起你了!”

“四哥既然明白我的委屈,便什麼都不用說了!”慕容衝平端起劍,眼中一時淚花閃爍,道:“四哥的劍,我收下了,日後當以此劍,為四哥屠盡秦人!”

“好兄弟!”慕容泓感慨萬千,將他肩頭一摟,片刻後放開。斷然道:“我知道你想報仇,比誰都想!我一定要成全你這個心願,從明日起我們就直取長安!”

“四哥!”慕容衝驚了一下,不敢置信似的盯著他。慕容泓毅然道:“皇上傳我那道密旨,已是明白說了他的志願,我們不可辜負他殉國的心意。”他昂然起立,俯視腳下群山,道:“男兒恩當報恩,仇必血仇!那怕是一去無回,我們也要去這一去!”

慕容衝倒了一盞酒,起身遞給他,道:“四哥,弟敬你一杯!”

兩個人便開始喝酒。其間說起無數悲歡往事,時哭時笑,如癲如狂。月至中天,慕容泓已是眼花耳熱,他看了慕容衝的酒盞一眼,含糊不清地道:“你怎麼不喝呀?”

“我方才飲盡一盞,這是才斟的。”慕容衝柔聲道,象在哄人入眠。

“喔!是麼?”慕容泓笑道,“是我記錯了,今日,我高興,我們兄弟,終於又……”

“啊!”有人尖叫起來,打斷了他的話,他赫然一驚,想要跳將起來,可是雙腿虛軟,一時竟力不從心。那邊遠遠的,好象有數條黑影潛了上來。隨後,有弓弦彈動,慕容泓看到自已的貼身親衛一個接著一個砸在地上,象是株株樹木應斧而倒,竟無一絲聲息。慕容泓的頭腦極快的醒過來,可身子卻還如魘住了一般,無法反應。

有道黑影突然飛退三丈,一道銀絲如電閃風掣,直逼那黑影而去。慕容泓看到那銀絲的未端,執在他武功高最的一名親衛手中。黑影側身掠去三步,手上已有長刀一柄,晃出百十道凌光,威勢赫赫,盡擋開銀劍鋒芒。這刀劍交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