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猛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那道謝者猶豫了一下,小心地問道:“這位先生是……”

陳辨看了一眼王猛的神情方大聲道:“這位是清河郡侯,大人問話,你們好生答就是了!”

這人大約也不知清河郡侯是何等官爵,不過聽到是一位大人,便忙不迭地跪了下來,答道:“小人無禮了。小人是這裡的里正,這突屈氏與樊氏兩家宿來有怨,不想今日就打起來了,擾了大人。唉,自打鮮卑人遷來後,這種麻煩就多了……”他這話沒頭沒腦的,聽得王猛一頭霧水,好一會方才說明白個大概。好象是這捱打的一家子姓突屈,是前年從關東遷來的鮮卑人。裡吏按朝庭的章程,劃了些荒地由他們開墾。開出來的這塊田畝產六斛有餘,便叫這姓樊的十分眼紅。

樊氏一家,是跟著高祖皇帝打過天下的,今日帶頭打架的樊五,在軍中當過小校,後來傷了腿方才回鄉。樊家在地方上勢力不小,便強搶了這塊地。突屈氏自然不服,官司打到鄉里,又打到縣裡,結果是勒令樊家退還田地。樊家不忿,就打上了門來。

他說話間,那受傷的突屈父子兩人也過來跪下道:“謝大人救命之恩。”

王猛聽了緣由,覺得是樁小事,但鮮卑遷入之民與關中百姓之間定然有爭利之處,卻是不得留心處置的。他隨口問樊家的人:“地是人家墾出來的,你們為甚麼不服氣?”

那樊五的“呸!”吐了一口唾沫在突屈老漢的面上,輕蔑地道:“老子一家為大秦流血送命,打下來的花花江山怎麼就該讓著這些鮮卑白虜?他們不就仗著將女兒讓人睡嗎……”那突屈老漢拭去面上的唾沫還極力忍著,可他兒子卻大吼一聲就撲了上去,樊五也是打挺躍起,兩個人你扎我喉嚨,我摳你眼睛,滾作一團。

“住手!”護衛們又上前拳打腳踢,方才將兩人分開。人雖然分開了,可各自口裡叫罵不停,什麼汙言穢語都出來了。

王猛皺眉,瞅了一眼裡吏,裡吏方才有些為難地道:“這位突屈家的女兒,眼下是竇偏將軍的二夫人。”王猛一聽方才恍然,難怪突屈家的官司打得這麼順利,自然是朝裡有人關照。

卻聽得那樊五繼續罵道:“不就仗著張白臉嗎?男的女的全捨得賣,如今天王只曉得屌快活……”

“掌嘴!”王猛聽他話裡辱及符堅,不由大怒,喝了一聲。護衛馬上扇了樊五一個耳光。這一掌手勁極大,頓時把他打得口吐鮮血,好幾顆牙齒都混著血沫吐了在地上,再也出聲不得。

陳辨向王猛低聲問道:“要不要問問這是怎麼回事?”王猛搖頭,道:“不必了,我們走!”

他方欲上車,卻又停了下來,向裡吏道:“此人目無君父,你可知該如何處置?”他語氣森冷,裡吏嚇得一哆嗦,磕頭道:“小人知道了,小人知道……”

他再抬起頭來時,卻見王猛登車,隨從上馬,已是走遠了,只餘灰撲撲的飛塵騰在他們眼前。

王猛一行入了長安,就遇上符堅遣人傳話,讓他先去休息,明日再進宮陛見。王猛不肯,道:“從無臣子奉召入京,先歸私第的道理。”只打發了同來的人回府,陳辨是個不肯受拘束的,說是自在長安有房舍,不用到王府裡住了,王猛也就由他。

王猛跟著內侍入宮,卻早有人備下清水酪漿服侍,自然是符堅料到他定會入宮方作此佈置。不一會淨過手面,換了朝服,便往符堅日常會議的金華殿謁見。

通報後,馬上有人傳他進去。進得殿來,只見符堅坐於床上,倚著一隻清漆小杌,俯身在看案上圖紙。床邊一盞立俑燭臺,蠟燭燒得正旺。燭光投在圍於床邊的符融等人面上,將他們眼珠上蒙著的血絲照得清清楚楚。張整另坐一枰,執筆疾書,將君臣議論的話一一記下。王猛兩年不見符堅,此時忙跪下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