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立冬一隻腳邁進屋時,見一個十四五歲黑黑瘦瘦紮了個馬尾巴辮的女孩在往茶几上擺勺筷酒杯,個頭也就一米五六,頭髮有點兒發黃。大概是因為太瘦的緣故,小圓臉兒顯得有點兒長。就問:“這是誰家的孩子?老家的?”二愣子嘿嘿一笑:“撿來的!”就讓女孩叫“韓叔”,女孩子怯生生地叫了一聲。二愣子說:“哥,待會兒跟你彙報。”

二人坐下,女孩給倒上茶,又端著一盆衣服去了門外。

二愣子指指她的背影:“十二天之前,我使一筒易拉罐拐了來的。”

“噢?怎麼回事?”

“那天下午,我到長途汽車站旁邊的一個汽車配件門市部去買幾個解放上的零件。買完以後,老闆說讓我等一下,給開發票。我就去車裡坐著等。覺得口有點兒渴,順手拿起一筒易拉罐,叭地一聲拉開喝著。這時,卻覺車門外站了個人兒,轉臉一看,是個女孩,又黑又瘦,頭髮一綹一綹的貼在頭皮上,衣裳又舊又髒,跟個小叫花子似的。我從上衣口袋裡摸出一塊錢,朝她遞過去,她接了,不說話,鞠了一躬,還是不走。我這才發覺她那一雙眼睛老盯著我手裡的易拉罐。唔,明白了,一個空罐能賣幾分錢。我看她挺可憐的,就拿起一筒易拉罐,叭地一聲拉開,遞給她,說,喝吧!喝完了,罐也歸你了!女孩接過去,有點兒遲疑地喝了一口,看來是第一次喝,覺得非常好喝,就又喝了幾口,卻不捨得喝了。我說,喝吧!又拿起一筒,遞給她,說這個也是你的了!女孩這次卻沒接,瞪大了一雙黑眼珠,突然問,大哥,我跟你走,行不行?我笑了,反問她,你跟我去幹啥?女孩說,打工。我笑了,你這麼小,打什麼工?女孩說,打水、掃地、洗衣裳、做飯看孩子,我啥活都能幹。我聽了,心動了一下,自己還真需要個人照顧一下呢。平時,老外出跑業務,狐朋狗友又多,老去赴宴喝酒,家顧不上收拾,衣裳又不會洗,都是攢上一大堆,送回家讓你弟妹給洗。還有,自己不會做飯,老去吃小攤、吃飯店,又不可口,又不方便,花錢還多。可是,要帶她回來當個小保姆,合不合適呢?心裡也挺猶豫。這時,配件門市部的老闆出來給我送發票,看見了女孩,對我說,這孩子來汽車站七八天了,說是家裡讓她出來打工的。你看她這麼小,又瘦得跟高粱稈兒似的,誰能要她?她白天就在這一帶轉悠,撿點兒廢品,去賣個塊兒八毛的。餓了去飯店找點兒剩菜剩飯吃,晚上就睡在候車室裡的椅子上。車站的人見她可憐,也沒攆她。我勸了她好幾回了,讓她回家,可她說掙不著錢回去父母會罵,不敢回去。這不,前天下午還差點兒讓個壞男人給騙走了。還是站裡的一個女人喊了她回來,又把那個壞男人罵了一頓。要是拐到鄉下,賣給那些老光棍當媳婦,能賣五六千塊。說完,老闆就回店裡去了。店老闆的話,讓我動了惻隱之心。我開啟了右邊的車門,對女孩說,你先上來吧!”

這時,一個苗苗條條穿一身淡綠色衣褲的女孩拎了個食盒進了屋,叫了聲:“愣叔!”二愣子叫了她一聲“荳兒!”小荳從食盒裡端出一隻盛著燉排骨的大瓷盆放在茶几上,又擺上四個小菜:香椿芽炒雞蛋、粉絲拌菠菜、切成兩半的鹹鴨蛋、蔥絲拌豬肝。

二愣子問:“哥,咱喝啥酒?”韓立冬說:“啤的吧。明天一早還要去地區開會,喝了白的,別起不來。”小荳就拿起使紅絲繩掛在脖子上的起子,噝地開了一瓶啤酒,一隻白白嫩嫩的小手拿起瓶子,給二人倒酒。韓立冬看這女孩也就十七八歲,長了一個橢圓形的臉蛋兒,細眉俏眼,腰兒細細的,胸脯兒鼓鼓的,倒挺受看。酒杯斟滿,小荳問:“愣叔,還有啥吩咐不?”二愣子說:“沒有了。有事就叫你。”又笑笑,“待命吧!”小荳剛出了門,二愣子就指著她的背影兒,問韓立冬:“哥,這小玩藝兒怎麼樣?待會兒讓她來陪陪你?”韓立冬笑著搖了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