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這麼痛快過,出氣都舒坦了。

“我現在就把你抓起來。”老景嗓子裡咕嚕咕嚕直響。

“抓呀,你抓呀!我還告訴你,除了賣人那件事,我敢說我沒幹過壞事,這句話你敢說嗎?除了我爹那件事,你乾的就全是好事?”老四海毫不退縮。

“你再廢話我現在就真把你抓起來。”老景渾身上下摸了好幾把,什麼也沒拿出來。

老四海笑道:“您現在是副局長了,副局長身上還能帶著手銬嗎?”

老景喘息了一會兒:“對你我來說,好與壞的標準不一樣,你那些事全是見不得人的,我就是有錯,也是失誤。”

老四海繼續著自己的嘲諷:“霸權主義者和帝國主義者都是這麼說的。希特勒就是認為自己在為日耳曼人民造福呢,結果是空前的民族災難。美國人現在也這麼認為,全世界人民都應該感謝他們,因為他們代表的是民主、正義和自由。雖然別人不這麼看。”

“我不跟你廢話了,如果菜仁家還有什麼困難就通知我。”老景真是想把他抓起來,可這話又說不出口。

“困難就是錢。方惠做手術要花不少錢呢,你有嗎?”老四海想套一套老景的底細。

老景半張著嘴,好久也沒吐一個字來。老四海暗自點了點頭,還行,看來老景的確不是個貪官。對於他這個職位來說,幾十萬塊算不得大事,看這樣子老景還真是拿不出來。

老景果然是犯難了,好半天才道:“菜仁在公安局工作了好幾年,人緣不錯。我能給他說上話,看看組織上能不能幫一把。”說著老景狠狠瞪了他兩眼。

“首先他是臨時工,不在組織。其次即使組織發了慈悲,方惠的病也不見得有那個耐心。所以你老人家先讓我在外面晃悠幾天吧,我這個一百多斤早晚是你的,你願意抓你就抓。”老四海使勁咳嗽了幾聲,似乎是逼著老景趕緊表態。老景翻著眼珠子哼了一聲,算是答應了。老四海笑道:“錢的事就不用你操心了,不過有件事真需要你幫個忙。”

“說。”老景已經站起來準備走了。

“幫我弄張身份證,要真的。”

“我給你作假?”老景又急了。

“我要真的,我不要假的。我告訴你,醫院的押金都是我交的,萬一他們查出我的身份證是假的,將來就有麻煩了。”老四海不由分說地推了他一把。“快點兒辦,希望小學的事,我是用菜仁的名義運作的。可現在菜仁已經死了,我一樣用得著身份證,捐獻賬戶要過戶,你懂不懂啊?”

“你別以為你沒事了?等菜仁家的事一完,我立刻讓你歸了案。身份證?哼,我才不管呢,你拿著我做的身份證騙了人怎麼辦,我就成了你的幫兇了。”老景原地跺了幾腳,惡狠狠地走了。

隨著年華即將老去,很多屈辱都將失去意義。

老景的確是覺得自己有點兒老了,他已經四十多歲了。在農村,這個年歲意味著可以做爺爺了,意味著兒子們即將篡權了,而他現在僅僅是個副局長。真有意思,自己以前是副警長,後來當了副隊長,現在是副局長,他老景不應該姓老,應該姓副。誰都知道這個副局長只是幹活的,幹活依然還要看別人的眼色。副局長總有很多不順心的事,因為他是副局長。

這幾年老景抓賊的慾望幾乎快要消失殆盡了。只有老四海能讓他興奮起來。唉!最讓老景感到屈辱的就是老四海,這是個富有傳奇色彩的騙子,這個同祖同宗卻一點兒也不爭氣的東西,居然兩次從自己手裡逃脫出去。現在倒好,不僅沒抓住騙子,這個騙子居然還明目張膽地在自己面前晃悠。如果不是擔心方惠的病沒人出錢的話,他早把老四海按住了。屈辱啊,但在屈辱面前老景還是低頭了。好在他心裡清楚,老四海為人太驕傲了。所以他不會輕易離開自己的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