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贊同的都出來贊同了,而且陣容強大,分量很重,並不是人微言輕的局面,不可能故意忽視。與此同時,不該贊同的也找不到理由出頭,殿中視線聚焦在了老首輔張若愚身上,且看他如何說。誰讓他是首輔呢…

張首輔還在微微眩暈,只覺得自己心思不夠用了。幾十年宦海生涯,如此被動的時候真是不多。

作為受先帝託孤之重的首輔,他非但不能反對,也不能緩議,甚至還得積極支援天子大婚。被青史視為周公還是莽cào也許就看這一件事了,託孤輔政大臣妨礙天子大婚的名聲必然招人非議,他萬萬承擔不起。

對此他不是沒有打算,意yù時機合適時,出面促成天子大婚後便全身而退,成全一段君臣佳話,求得一個善始善終。這是他計劃中的宰相生涯收官之作。

可並不是今天啊…尤其還被對頭搶了先機,要跟在眼前這個剛剛指責他的孫子輩後面附和

此時此刻,此情此景,大明景和初年的第一權臣、已經七十四歲的老首輔也不得不低頭。

他知道,只要從他嘴裡吐出一個反對或者緩議,頃刻之間就會被等身高的奏章彈劾。別人反對可能只是被看做譁眾取寵,但他反對卻會被人看做居心叵測,這就是身為宰相的負擔。

此人不會是看準了老夫這一點,才故意拿出此事將軍罷?張若愚邊想邊朝向太后,準備附奏。

錢太后透過珠簾彷彿看的出老首輔的尷尬,為儲存老臣顏面,她斷然下諭道:“準爾等所奏,老先生會同諸卿議之”

聖母皇太后已經作了決斷,張首輔不用再去附和李佑奏請天子大婚,心裡略鬆快幾分。太后這意思很明顯,要將此事jiāo於他,便上前道:“臣領旨。”

如果能作為天子大婚的主導之人,順勢奪回一些主動權不成問題,張首輔想道。

太后明目張膽如此偏向,幾位有倡議之功的雖然不滿,也只能無可奈何。如果明面上較真,太后的理由更充分,讓首輔主導絕對無可厚非,這是宰相地位的體現。

張首輔環視群僚,xiong中醞釀幾句,正要開口講上幾句“東宮空餘,國本虛懸”之類的大道理…

這時候那個響亮的不合時宜的聲音再次冒出來:“臣以為不妥天子大婚,既乃國事也是家事,如今宮中事有歸德千歲掌理,豈可避其而議?列為勳戚與國同休,豈可不與聞?不如今日暫緩,改日由內閣部院會同歸德千歲、國戚勳貴一同商討,而後奏報聖母才是妥當以免倉皇,也可廣傳喜訊,普天同慶”

眾人順聲音望去,這不是李佑又是誰?真是令人**的建議啊,急急忙忙奏請天子大婚的是他,此時提出要緩議的也是他…正說反說都是他有理。

但也不得不承認,如今武英殿裡,只有李中書有資格說一句“該緩議”。

別人如此說怕是要被扣上別有用心、輕忽國本之類的大帽子,但李大人可是冒著被秋後算賬的巨大風險,忠心為國首議大婚之人,自然不存在這種問題,再提出緩議反而是思慮周密、慎重行事,不急於邀功。

“准奏。”珠簾之後傳出聖諭道,這次太后更加乾脆利落,估計也是知道今天在這個問題上沒什麼可說的,李佑處處佔了理,早些了結早些完事。

沒有明確指向的旨意,一般都是由內閣領旨,在重大事務上,宮中的旨意透過內閣草詔才能算被外朝廣泛認可的合法詔書。有此規矩,所以身為內閣首輔的張若愚只得再次移動老邁之軀,上前恭聲道:“臣領旨。”

但不知為何,他感到耳中出現了幻聽,“臣領旨”三個字的聲音似乎有重複。心裡不由得嘆道,自己已經老到如此地步了嗎?

旁邊似乎有人在注視,張首輔側過頭,卻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