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光織翠蘿。

崎嶔緣石磴,宛轉歷巖阿。

樹杪朱旗出,藤蔭玉勒過。

物華看亦好,景色愛清和。'2'

威嚴霸氣的帝王,此刻儼然如一文雅儒生。玄燁每吟一句,便由起居注官張玉書在側執筆記錄。

這一路共計三首題詩,另二首分別為遊祖越、龍泉二寺時所作。

入千山數里,便為龍泉寺,不過幾丈腳程,抬眼可見大石如屏,石罅中生有松樹,翠綠蔥鬱,細泉自石壁而下,泉聲咽危石。

玄燁進廟宇供佛,祈求佛祖庇佑蒼生,又心繫祖母年邁,願聖體康健,同盼望與愛妻恩愛圓滿,共度此生。

皇帝入寺,尋常香客皆迴避,如今寺中唯莊嚴寧靜之我佛、僧侶千人、隨駕扈從。

是夜入住龍泉寺高雅禪房,午夜卻難以入眠,披了袍服出,屋角拐處,怎料與心意相通之人偶遇。

洛敏遇上玄燁,微微一詫,隨即莞爾一笑,與他靠近。

“睡不著麼?”洛敏問玄燁。

玄燁牽起她纖纖素手,步下石階,“嗯,今兒見千山奇景,不由感嘆萬物造生何其妙哉,亦不知夜晚該當如何景緻。”

洛敏不眠理由亦是如此,她與玄燁相視一笑,終在無人侍從下,攜手並肩共賞千山夜景。

夜晚幾乎已看不清山中奇石翠景,卻能於皎潔月光中漫步山林,天上繁星密佈,地上愛人一雙。

他牽著她,一步一步,小心翼翼。

她跟著他,一顰一笑,溫暖融融。

山間蟲鳥飛鳴,涼風習習,一汪泉水叮咚,兩人停佇片刻,玄燁忽而感嘆:“山中水澗,梵歌低唱,確能使人心曠神怡,忘卻塵世間諸多煩擾,難為阿瑪當年拋卻世俗,只願做一山僧。”

“入佛道雖能解脫,卻也不失為一種逃脫。常人剃髮染衣,不過是機緣使然罷了,大乘菩薩則不然,常化作天王、人王、神王及宰輔,以保國土,護衛生民,不厭拖泥帶水的煩惱,普施大慈大悲之懿行。倘若只圖清靜無為,自私自利,任他萬劫修行,也到不了諸佛天地。”

洛敏條條大理,說得卻也是玄燁心聲。先帝一心向佛,為的只是向佛祖尋求解脫,解脫他經受的無數痛苦。但也是逃避,逃避苦難給他帶來的歷練。

玄燁贊同皇父的治國之道,卻從不認可這樣的為君之道,兒時那番豪言壯志,想要效法的亦是“滿漢一家”的治國之道。

他像他皇父,卻又與他皇父截然不同。他們身上擁有同樣的情愫、同樣的執念,但他們處理的手段卻是相差甚遠。

玄燁年少衝動,卻懂得聽從善言、懂得沉著思考、懂得沉澱衝動、懂得顧全大局、懂得有舍有得……先人給的教訓,令他明白怎樣才能成為一位優秀的帝王。

最重要的,他比他皇父幸運,從滿人的天敵手上獲得重生,又與心愛之人歷經磨難,勵精圖治,相守相依,共創偉業。

每每思及此,他總要感激涕零一番,但也只能在心中默唸,又何曾輕易流淚。

玄燁將洛敏的手放在自己的掌間,輕輕拍打,呵護備至,“夜晚的山林涼過泉水,不好站得久,咱回去吧。”

洛敏默然點頭,兩人沿原路折返。

“平坦的路咱走了很多,可這山路過去卻不曾與你走過。”玄燁邊走邊說。

洛敏笑:“山路雖幽靜,卻也崎嶇,我倒願與你多走些平坦的路。”

“崎嶇又何妨?有個人扶著也踏實。”

“嗯,的確踏實。”

“敏敏。”他喚了她一聲,洛敏小心走著,“嗯?”

玄燁說:“你說現在這一切都是真的麼?”

“什麼?”她不解。

“總覺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