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處,也不急著叫人替他換下那身溼透的衣衫,而是徑自坐在交椅上,一臉心事重重,想得入神,也沒察覺有人進了門,直待清風徐來,鼻尖掠過一陣脂粉香氣,他才清醒過來。

班第抬起頭,只見一名穿著紅裙粉衫、梳著長辮子的女子站在自己跟前,骨柔氣清、面容嬌羞地朝他盈盈福身,請了個安。

班第認得她,公主在他們成婚之夜說的話在第二天便兌現了,她送了四個從京師帶來的宮女給他做侍妾,他心裡雖不願,但也不能違背公主的心意,便都留了下來,自他搬進公主府後,她們也都跟了進來,全住在北廂。

“你怎麼來了?”眼前的女子是四個侍妾之中容貌最出眾的,卻不好與公主相較,她叫翠兒。

翠兒紅著臉,笑著回道:“今兒天熱,妾身心想爺定是累了,便過來伺候。”

班第點點頭道:“那你便替我換身衣裳吧。”

翠兒恭順一拜,想取乾淨的衣裳來又不知在何方,便一臉尷尬地愣在原地,班第瞧了一眼,無奈嘆了口氣,又道:“不用你伺候了,下去吧。”

班第無心與她多說話,便自顧自向裡間走去,哪知才動了一步,身後便“撲通”一聲,緊接著一陣低壓壓的抽泣,班第頓住步子,轉過身,看到她梨花帶雨,不禁皺了皺眉,“又是怎麼了?”

“妾身有錯,請爺責罰!”公主將她撥給額駙、侍候額駙,可她卻一事無成,叫她顏面何存!

班第最見不得女子哭泣,翠兒如此一來,倒使她心裡不好受了,“先起來說話。”

“請爺責罰妾身!”翠兒嗚嗚咽咽向他磕了個頭,班第無奈道:“快起來!你這樣跪著,怎麼給我換衣裳?”

班第話一說完,翠兒立馬抬起頭,淚眼汪汪地直盯著他,隨後便提了提衣袖擦去淚水,按照吩咐站起來替他更衣。

班第說了衣裳在何處,翠兒小心翼翼取來,仔仔細細替他換了身乾淨的袍子,而這時,太陽也開始漸漸偏西,班第想到了要事,打發了翠兒離開,自己一個人往公主寢宮走去請安行禮。

他到寢宮門前時,公主剛起身,雲秋正在替她梳妝,太監進去通傳,公主不像從前那般將班第驅之門外,而是直接傳了進屋。

班第得到傳召,內心欣喜萬分,謹小慎微地跨門而入,生怕動靜太大,驚嚇到了她。一進屋,他先是行了一禮,公主對著鏡子喚他起身,站起來那一瞬,班第無意看到公主鏡中倩影以及那一面獨好嬌容,不覺心頭一動,身形一顫,竟不知不覺如才子一般曼聲歌吟道:“綠雲高髻,點翠勻紅時世。月如眉,淺笑含雙靨……”

公主扭頭,看他一眼,略示驚訝。成婚至今,她只當這位蒙古親王單有匹夫之勇,不想竟也懂得詩文。

班第第一次從她臉上看到淡淡的笑容,過去他從不接觸漢人的東西,也實在不懂,可在得知她擅習詩文後,便叫人四處蒐羅漢文詩集,並讓譯官譯成蒙文,一字一字念給他聽,到了夜深人靜的時候,他又獨自默默背誦,日復一日,讀懂了詩文背後的柔骨情意。

公主站起身,朝他走了幾步:“原以為額駙氣概非凡,不想卻也是頗具才識。”

班第見公主靠近,也不如以前那般敬而遠之,大著膽子向前跨了一步,謙卑道:“只是看了一二則,並不深知。”

班第謙遜老實,而非得到公主另眼相看後便得意得誇誇其談,這一點倒是頗受公主讚賞。想當初,她被困在身子裡,不由自主,就連自身喜好也受他人掌控,她自小厭倦漢人之物,尤為拗口的詩文,然在洛敏的影響下、深層接觸後,才漸漸起了愛好。

她相信,若是額駙堅持詩文之道,想必假以時日,定能與她成為文友,夫唱……婦隨……思及此,公主的心侷促地跳動了一下,將視線落到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