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諸郡中,恆山郡和上谷郡是因為深受魏刀兒荼毒。所以給了一個寬鬆的稅率。二十五稅一,清河郡和渤海郡也是一樣,其他郡都是二十稅一。這個倒沒什麼花頭。

而青苗錢是官府在青黃不接時,臨時借給農民的生活費,夏收和秋收時返回。不收利息,所以楊元慶聽到一個青苗利錢就不由一愣。

楊元慶便問道:“當真奇怪了,你們這裡的青苗錢還有利錢嗎?”

“就是奇怪啊!別的縣都沒有,為什麼就我們縣有,雖然利錢不高,每二十錢付一文利錢,但還是讓人心裡堵得慌。”

楊元慶心中疑惑,他依然不露聲色道:“田賦二十稅一是對的,恆山縣是因為被魏刀兒糟蹋得厲害。所以稅賦特殊一點,至於青苗利錢先放一放,我們說說義倉。今年秋旱。你們返還了多少?”

站在門口的幾名老者也進來了,七嘴八舌道:“都只有五斗米。那是今年夏天交義倉糧,可是去年和前年我們各交了一石糧食,我們去找縣衙,縣衙讓我們去找竇建德要,可是竇建德並沒有把義倉糧拿走,我們都知道的,為什麼大隋就不認了?”

楊元慶眉頭皺成一團,他記得今年四月紫微閣專門討論過恢復義倉制度,其中就有關於前朝義倉糧食的延續問題。

當時是說,由各縣盤存義倉糧庫,如果有存糧且帳本清晰,要麼就要算進來,當時還派出監察御史,抽了三十個縣進行監督複核。

房子縣或許是因為義倉賬簿不全,或者確實已被竇建德軍隊調走,都由可能,但這個縣竟然違規收青苗利錢,這就讓人懷疑義倉糧食也有問題了。

想到這,楊元慶道:“這樣吧!我明天替你們出頭,去問問縣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們也派幾名長者和我同去,把事情搞清楚。”

喬村正和幾名老者對望一眼,一起站起身躬身施禮,“多謝軍爺替我們仗義出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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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楊元慶率領五百親衛繼續向北進發,房子縣縣城就在喬家村以北二十里外,同行的還有喬家村的五名長者,包括喬村正在內,他們都以為楊元慶是從京城來的偏將,雖然軍政互不相關,但京城來的人總是會讓人產生一種權力的幻想。

楊元慶卻幾乎一夜未睡,他在考慮這些制度的漏洞在哪裡?自古以來,朝廷制定各種制度之人總是不肯把制度定得完善,總是會留下一點縫隙在裡面,這就容易給底下的人鑽空子。

這固然是因為制定得太嚴密,會給朝廷增加負擔,更重要是要給下面官員留一點餘地,這也是自古以來的傳統,凡事都要留一點餘地,做人留一點餘地,做官也留一點餘地,所以訂製度也會留一點餘地。

這樣一來,下面的官員就有了撈錢的機會,就像義倉的延續問題,加了一條,若賬簿不全,也可以不予新舊合併,什麼叫賬簿不全,賬簿本來是全的,就因為這條規定出來,地方官員們就會毀掉賬簿,讓它變得不全,從而使義倉的舊糧就變成了無帳之糧。

楊元慶是不會容許這種事情發生,但他不可能考慮得面面周全,所以他才實行紫微閣合議制度,這種涉及制度的大事,由大家共議,然後表決透過,但正是這種留一點餘地的傳統思想,使相國們心照不宣,很多制度就這麼留下一點點漏洞地透過了。

最典型是唐朝的永業田制度,就是不肯加上不準買賣這把鎖,留下了可以買賣的空子,導致中唐時土地大規模兼併,最終爆發安史之亂。

還有後世的各種典章制度,漏洞何其之多,真的是考慮制度的人不懂嗎?非也,其實根子就是這種中庸思想作祟,凡事都不要做絕了,給自己留一點餘地,山不轉水轉,說不定哪一天就轉到自己或者子孫的頭上了,所以美其名曰:做人要存三分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