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容,”鄯仲卿搖頭苦悶道,“你不懂,你不懂我和她……”

“官人捨不得,對麼?”

白容捧起他受傷的手,上藥道:“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今日是雲紋樓的小倌,明日是春柳巷的賣笑公子,長此以往,一而在再而三,若姐姐日日如此,官人可還禁得住不心灰意冷?”

“棄我去者不可留,今日之日多煩憂,姐姐既已棄人而去,家裡又何必強作挽留?倒不如順其自然,應了那因果輪迴的好。”

鄯仲卿閉上酸澀的雙眼,嘆息道:“也罷……若她執意如此,我也只好放她離開,免得相看兩厭,讓人心寒。”

*

溫茹出府的那一天,正值霜降。

那一日,她常年的癆病又犯了,廂房裡傳出一聲又一聲要命的咳喘。

鄯仲卿在主屋睡得及其不安穩,翻來覆去,心緒不寧,最後盯著外面的搖晃的樹蔭,直到啟明星升起。

東方初白。

他在床上躺了會,還是決定早早起身。吃完早飯,握著白紙黑字敲開廂房的門,見那人呆呆的坐在桌旁,握著竹筷,清粥小菜,屋裡的油燈還是亮著的。

“你在作甚?”

“我在看這蛾兒,”溫茹消瘦的臉龐綻出難得的笑意,“你說這飛蛾撲火……不正是知道自取滅亡,粉身碎骨,才顯得決絕悽美麼?”

“你是說那樓裡窮得叮噹響的小倌?”鄯仲卿笑道:“這米油鹽貴你何時考慮過?”

“我在你眼中是個怎樣的人呢?”溫茹看他搖頭,“你歡喜過我,對麼?忘了我,好麼?”

鄯仲卿狠狠的將休書扔在地上,冷冷道:“定不負卿意!”

道罷,轉身離去,在再無一點回旋之地。

*

又過一月。

一日,鄯仲卿與白容一同上街購置針線。

溫茹走後,家中的開支減了不少,二人手頭鮮有寬裕,又都不是那好吃懶做之徒,便商量著減免成衣的支出,讓府裡的繡娘自行縫製衣裳,日子過得不溫不火,倒也舒心安寧,蜜裡調油。

二人一前一後走在街上,白容瞟見一個熟悉而又陌生的影子,微微一笑,留了個心眼,便帶著鄯仲卿走進裁縫店。

見到繡娘們插髮間的骨針,她亦問老闆取了一根,付了些許銀錢,小心翼翼的收入囊中。

“你這是何意?”鄯仲卿問。

“我要買這骨針,每日為你縫衣曬網,讓你把我揉入骨血裡,記我生生世世一輩子。”

鄯仲卿聽完讚道:“娘子心細。”

走出裁縫鋪,幾經打探,過了九曲十八彎,二人走入一間小院。

見院前有人看管,白容討巧的給了些打賞,那人便引著二人進門。

鄯仲卿皺眉:“這是何地,你這是要幹甚?”

白容笑而不語。

等到了屋裡見到那張恨極的面孔,鄯仲卿的臉頓時就黑了,礙於外人在場,面上不好發作。

“敢問公子,尊夫人可在?”

那名布衣小倌懶懶的靠在床前,似乎酣睡剛醒,他揉了揉眼睛問道:“夫人?哪有甚麼夫人?”

“就是鄯家府邸的……”

“哦,”那小倌擺出一副不以為然的模樣,“你說的是前些日子那個出錢買我的女子罷?死了。”

鄯仲卿頓時一愣,開口道:“死了?!”

“那是自然,出她夫家的第一日便死了,”他道,“藥石無靈,病入膏肓,怎生活得了?”

“那她……”

“不過是一筆生意。”那小倌不耐道:“這大白天,我累著呢,客要等晚上才接。”

白容將袖中的銀錠遞了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