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轉瞬,濱城萬物凋敝,滿披滿白霜的樹梢。

城邊偏遠地帶的墓地,幾無人煙,只有林間聒噪的鳥叫聲,更顯有幾分陰冷。

立在墓地中間的宋語鳶,穿著一身肅黑的大衣,半立起來的衣領,隨著冷風微動,將她那張巴掌大的臉蛋,掩得裹實。

只露出一雙,彷彿天生適配大熒幕的美目,蘊藏著無盡的悲涼,直直的落在跟前的墓碑上。

墓碑中央的黑白照片,是一位靚麗的女生,醒目的名字是宋楚曼。

“姐姐。”宋語鳶啟唇,極淡的聲音,甚至有些發啞。

因為這個稱謂,對她來說,太過於陌生。

就像照片裡的人一樣,對她來說,也是隻有血緣關係的陌生人。

宋語鳶緩緩蹲下,孤身一人在荒蕪的墓地,也沒有什麼好怕的。

她知道,人世間最可怕的牛鬼蛇神,而是那些可怕的人心。

這段時間發生的事,就像是玩跳樓機一樣,讓她感受到人生巨大的跌宕起伏,也讓她看清楚了很多東西。

不管是近二十年的陸家,還是有血緣關係的蘇風晚跟蔣嬸,到最後都與她沒有瓜葛。

在上飛機之前,她就在不斷的回想,生活了那麼多年的城市,最終還有什麼是她可以眷戀的。

想來想去,居然只有一個已經死去的姐姐。

她手裡拿著一捧純白的桔梗,輕輕的擺放在墓碑前,隨著寒風凜冽,揚起的花瓣從她眸中飄逝。

“在過來看你之前,我去看過蔣嬸,不知道你是否知道,她其實是我們姑婆,只不過她的眼裡,也只有蘇風晚。或者說,是她覺得蘇風晚會成功,能讓她永遠生活在陸家,成為陸家的主人。”

說到這時,她的唇邊不自覺的溢位一絲輕笑,想起被陸家人報復的不成人形的蔣嬸,嘴裡還在問風晚什麼時候回來。

而在看到她時,也是在問,什麼時候可以回陸家。

從始至終,她們之間根本沒有親情可言,只是互相依賴著,想完成不符現實的貪念。

她也沒有說蘇風晚失敗的事,只是問清楚,蘇風晚當年的計劃,她究竟是被當成怎樣的一顆棋子。

蔣嬸一五一十的告訴她,當年蘇風晚是如何計劃,她跟宋楚曼又是怎樣關鍵的兩顆棋子。

“讓你藉著小詩媽媽的身份,跟傅西洲結婚,成為傅家女主人之後,再以dna證明你是陸笙,回到陸家跟我一起,從內部配合蘇風晚打倒陸傅兩家,幫她報仇。

從頭到尾,她都沒有考慮過,你跟我最後的歸宿……”

她轉眸,認真的看著宋楚曼的臉,良久,才緩緩出聲:“我們姐妹出生不久,爸媽過世,蘇風晚也只是完全利用我們,根本沒有親情可言。

天地間,我們如浮萍,從來就無歸依,我至少有過自己的人生,感受過親情,也被疼愛過,甚至還有過自己的事業巔峰。

那你呢,姐姐,這一生……過得辛苦嗎?”

話落,回應她的只有蕭瑟的風聲,而她的眼角也泛起紅意。

不知過了多久,大衣口袋裡的手機,連續響了好幾道鈴聲,不停的催促著。

她的眉峰擰起,還是接通了電話。

經紀人的聲音,無奈中透著急躁:“前幾天沒上飛機,在那邊安排接機的人,一直沒等到你,這幾天我也一直在等你給我打電話,你也沒主動聯絡,你現在怎麼想的?”

“會去的。”宋語鳶語氣淡淡,有種看破紅塵的滄桑冷感:“等我見完,心裡還有遺憾的人。”

說著,她側肩靠著墓碑,眼神低垂,緩緩凝視著姐姐的臉。

離開濱城後,大機率是再也不會回來,她見姐姐這一面,也是永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