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家裡到底是什麼樣的光景。

他越想越怕,走得也越來越慢,忍不住雙目赤紅,落下眼淚來。

叮咚,叮咚。

一陣鈴鐺聲從後面而至。

司徒風一回頭,就看見一輛兩匹馬拉著的馬車在顛簸的小徑上飛馳。

車伕見他步履蹣跚,揚著鞭子就吆喝了聲:“這位後生,要不要老漢順路捎你一程?”

要是換了幾年前的司徒風,怕是不願意麻煩人,如今在外面混久了,到也稍稍變得靈活些,聽老漢的聲音是家鄉的鄉音,他笑著應了句,道了謝就上了車,那老漢紅光滿面,氣色不錯,車很大,上面卻空空蕩蕩的,司徒風猜測他大概是運送東西出去,如今是返程。

老漢笑著看了司徒風幾眼:“你這後生生得俊,看著斯斯文文,到像讀書人,讀書好啊,我家小二也讓他去讀書,將來考個功名……”

說著話,車便顛了顛。

老漢皺眉,不高興地嘀咕:“路也太差了,怎麼都不知道修一修?”

司徒風愕然,他可沒覺得這路有什麼不好,土道挺平整的,又很結實,偶爾有些坑洞也在所難免,就是官道上也不敢保證沒有顛簸。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到覺得那老漢的駕車技術極好,這馬車走得十分平穩,他以前坐車總覺得頭暈噁心,但乘坐這一輛,走了這麼長時間還一點兒反應沒有。

可在那老漢嘴裡,似乎對眼下的道路十分的不滿。

走了差不多一個時辰的時間,司徒風終於知道他為什麼不滿了。

越過青州地界的界碑,差不多又走了兩盞茶的時間,一條平平整整的大道就出現在眼前,能容四輛馬車並行,要是京畿地區的官道修成這樣,那到還不算稀奇,可現在他們在的地方,明顯並不是京畿地區,甚至只是尋常的盤山道。

“這……這……”

那老漢顯然很熟悉他的反應,頓時大樂:“後生有陣子沒來咱青州了吧,如今不只是青州城,周圍的縣鄉有一多半修了路,還修進了山裡,現在進進出出,真是方便的很。”

司徒風皺眉——這麼大的工作量,要多少勞力才做得完,他不免有些擔心,自己家沒有一個人有功名,必然是要服徭役的,爹年紀大了,大哥的身子骨又不好,可莫要出事!

然後他就聽那老漢嘆息:“可惜最近我們村子的路都修完,一時半會兒怕是壞不了,連水井,水渠也都夠用的,農閒的時候沒有活兒幹,家裡那幾個傻蛋又該抱怨了,讓他們去外面做事,都懶得不願意挪窩,不行,今年農閒,一定得把這些混蛋轟出去幹活,以後他們娶媳婦的錢,就讓他們自己攢。”

司徒風愣了愣:“村子裡修路……打水井能拿錢?”

老漢失笑:“自然是能,自從孫菩薩做了咱們青州的知府,就是每年的徭役人們都搶著去,活並不重,一曰三餐管飽,做完了自己應做的,剩下的還能拿錢,工錢多得很,做兩個月後面半年的嚼用就都有了,不就是費把子力氣,咱們這些人,又不是你們讀書人,誰還沒把子力氣了。”

司徒風啞然無語,一路上都迷迷糊糊的,覺得那老漢說出來的話都像是夢話。

把他送到博千縣常家莊,他在村子口轉悠了半天,死活不敢進去,琢磨著是不是走錯了地方,五年前,他們莊子最好的宅院就是擁有十畝地的常家的青石瓦房,現在舉目望去,一排排整齊劃一的青石房子矗立,道路平整,雖然不是全修成石頭路,可也寬了許多,道旁還種了許多果樹。

最讓他覺得奇怪的,以前歪歪扭扭,分成一塊塊的麥田,現在連成一片,一眼看去,碧波盪漾,牛羊在山間漫步,小溪裡幾隻大白鵝悠閒浮水,一群小雞仔從他腳邊大大方方地溜達過去,一點兒都不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