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中陰怒越積越盛,哪怕是在自家小黑屋旁的池塘邊打坐也無濟於事。

他知道這時候薛三兒躲著,能找到他下落的不外乎就是強大的政府機器,還有在縣城裡根深盤踞著的古家。而古老太爺不管事兒,大兒子在市裡,二兒子在縣裡也不說話,所以縣裡其餘的大混混兒都在隔岸觀火,而只要事情不鬧大,公安局更不會關心這些小流氓之間的打殺。

更何況他一揀破爛的小孩,無論如何也和縣城裡最厲害的兩股勢力搭不上話。

於是他做了一件事情,一件很搞笑,很囂張,足以震動整個縣城的事情。這件事情在很多年後,還是高陽縣城人們茶餘飯後津津樂道的經典佚聞。

他把自己破爛的床單撕成兩條,然後去文具店買了毛筆和墨汁兒,在自己的小黑屋裡面寫了幾個大字。等淋漓墨跡全乾後,他拿手胡亂一攏,就來到了整個縣城最熱鬧的解放路。

解放路上商鋪林立,行人如織,是高陽縣最熱鬧繁華的地方。今天是週日,更是熱鬧的不像話。

易天行一個人走到一家名為海鷗的服裝店門口,微微抬起下頜,看了看四周來回行走滿臉安樂的人們,然後忽地一聲拉開自己懷中的布條,掛在了身邊一左一右兩棵大樹上。

布條上寫了兩句話,字跡遒勁有力,墨跡淋漓森然。

一句是易天行腦子裡記著的新聞聯播裡傳達的中央精神:

“打黑除惡,深挖團伙,堅決打擊黑惡勢力及有黑社會性質的團體!”

可下一句就把整個高陽縣的混混全得罪光了。

“高陽縣道上兄弟皆是娘們!”

娘們二字後面那個感嘆號被墨汁兒塗的大大的,就像一張愕然的大嘴,正無聲地恥笑著縣城裡的那些人物。

人群慢慢的圍了過來,再過了會兒,被這兩條標語驚著的人群又慢慢地散了開去,停在不遠的地方窺視著。國人就好看熱鬧這檔子事兒,看著眼前這個後生好象發瘋了,說不定呆會兒就要被別人臭揍一頓,這種新鮮事兒當然不能錯過。

易天行微閉著眼,用餘光掃視著四周形貌各異的人們,聽著他們或驚訝或帶著恥笑的小聲談話。又過了會兒打四處的街道上又走過來了一些人,這些人的穿著看著和普通百姓也並無兩樣,但身上天生一股彪悍氣息卻讓圍在外面的人們避之不迭。

來了。

易天行微微笑了,他知道不論是哪個行業,都無法容忍這種光天化日下明目張膽的挑釁。

緊接著警車也來了。

“收了收了,那誰?那小孩兒,快把這兩塊破布收下來!”一箇中年警察從車上嚇來,便衝著易天行吼道,手指在他眼前指指點點。

易天行皺皺眉,他不喜歡這種不禮貌的舉止,更不喜歡道上的人還沒找上門來,卻碰上了專政機關的人。他向那警察微微一笑說道:“警察叔叔,為什麼要收起來?”

那警察摸摸帽簷,心想對啊,憑什麼讓這小子把標語收起來?想了想又吼道:“根據治安管理處罰條例第三章第十九條,有下列擾亂公共秩序行為之一,尚不夠刑事處罰的,處十五日以下拘留、二百元以下罰款或者警告:(一)擾亂機關、團體、企業、事業單位的秩序,致使工作、生產、營業、醫療、教學、科研不能正常進行,尚未造成嚴重損失的;”

易天行笑了:“您條例背的很熟。”

“那是,才考完試。”中年警察險些也笑了出來,馬上醒過神來,指著易天行的鼻尖斥道:“你在解放路上掛橫幅,導致交通堵塞,這就是擾亂了公共秩序!”

還在車上的那個年青警察把警車熄了火,急匆匆趕到中年警察的邊上,在他耳邊上小聲說了幾句。中年警察臉上漸漸露出了疑惑之色,他們小聲的耳語,易天行自然聽的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