側影。

“咱們震家自祖上為臣以來,世代忠良,深明盡忠職守之大義,即使肝腦塗地,也不及報皇恩於萬一。”他並非貪生怕死之輩,他可以死,但死,也要死得有尊嚴,他的腰桿,要能挺得直。伴君如伴虎,身處在聖上跟前的寵臣們,在生命上有著什麼風險他都明白,可這些年來,面對朝事、面對聖上,他總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代聖上整馭萬臣,他的政績雖及不上史上赫赫的功臣明相,但這些年來的為國盡力盡心,也讓他自己博得了個良相的美名,即使他對這個國家無極大的治世功勳,但他也無過,他不允許自己的清譽被迫染上一絲塵埃,他不能愧對震家列祖列宗。

被一室悽清和悲涼擄獲的震玉,眼中蓄滿了不捨的淚,在盈睫的淚滴落地之時,震剛回過頭來,定定地凝視著她的眼眸。

“我不是震家的懦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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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是懦夫,他是傻子。

火光燦燦,盈亮的火焰烤暖了震玉的臉頰,一身縞素的她,跪在靈堂的火盆前再灑落數張紙錢,看盆內原本逐漸孱弱的火星,在轉眼間火勢又壯盛了起來,叢叢火舌貪婪地舔噬著新拓印的紙張,火起焰落間,隱隱煥散出紙質幽淡的清香。

七日前的黃昏,丞相震剛特意沐浴潔淨,在跪地朝東而拜叩謝皇恩浩蕩後,投環而死。

訊息傳出後,次日,聖上便親臨丞相府弔唁,貴為一國之君竟屈駕於臣下府上慰喪,此乃本朝破天荒的先例,就在聖上拈香祭拜之後,隨後即頒詔追諡震相為留國侯,並下旨命太史令務必將震相為帝盡忠的大義留於青史上,以供後世瞻仰。

名留青史千秋。

這就是爹所要的?這一生,爹將他的一身的青春和光華懸系在這個國家上,盡心盡力於朝於政,試圖以滿腔愛民的熱情織就出一番功業錦繡,豈知到頭來,功未成身先死,他所得到的,不過只是個留國侯的虛名。他不知道,聖上是無心的,百姓是善忘的,留國侯這三字,不過是春日裡的璨花,時間久了,也終將凋零,而後被掩覆在土地遭到遺忘。

當淚水乾涸後,揮之不去的疑惑始終存留在震玉的腦海裡。

那日,在叩謝聖上離府時,她抬起頭來,遠望著聖上帶笑離去的背影,她不明白的有很多。

她不懂,遭聖上賜死的爹,為何在死前還要叩謝這般殘酷的皇恩?她更不懂的是,將聖上的罪,轉嫁至老臣身上,這樣聖上就能逃過一劫?聖上命盡若是天意,那麼無論嫁罪於誰,任由哪個無罪之人來承擔,恐怕也仍是躲之不過吧?她不相信以一個無辜老臣的性命,能讓聖上在偷生之餘,還能換來聖上永遠的苟且心安。

凝視著即將熄滅的餘焰,震玉再拈了張紙錢,就著微弱的火星再度讓它燦然起來,當吞噬紙張的焰火即將燒著她的指尖之時,在她身後,傳來陣陣急切如鼓的步音。

“東西都收拾好了?”震夫人踩著匆忙的腳步,邊走邊問向跟在她身後的府內總管。

“都準備妥當了。”總管忙不迭地拍拍懷中所抱著的行囊。

指尖傳來一陣灼熱的痛感,震玉慌忙扔下手中的紙錢,回過頭時,意外地看見這些日子來因她爹自盡之故,因喪夫過於傷痛而臥病在床的二孃,此刻正神情緊張地朝她走來。

“二孃?”她怎麼起來了?

“玉兒。”掩不住一臉倉皇的震夫人深吸口氣,強壓下心頭緊緊懸於一線的不安,試著讓自己看來較為鎮定些,“你過來,我有活要對你說。”

震玉不解地起身,按著跪得有些麻痺的雙腿緩慢地走至她的跟前,看她不發一言地自總管的手上拿來包袱,轉將它交至自己的手上。

“二孃,這是……”捧著沉甸甸的包袱,她茫然地看著他們兩人同樣顯得過緊張的臉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