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當朱七拿出這份證物時,楊昊頓時就記起了上午晴兒在內書房跟自己說過的一段話。晴兒一改年初時的反對態度,開始撮合冬雨與餘炎爐的婚事。這當然也不能說明什麼,女人心海底針,嬗變而難以捉摸。不過聯絡到冬雨下午就去看宅子,事情就顯得有些蹊蹺了。

楊昊覺得晴兒態度的忽然轉變一定跟冬雨有關,在整個事情都處於混沌狀態時,從冬雨的身上下手或許可以開啟一個缺口。審訊是一件很講技巧的事,楊昊決定調軍法司的張伯中來審訊冬雨。張伯中不負所托,三言兩語之間就挖出了冬雨心裡知道的所有東西。

“大人,下一步我們該做些什麼?”張伯中問道。

當了大半輩子的差,張伯中自然不需要楊昊來教他怎麼做,但事情牽涉到晴兒,沒有楊昊的同意,他寧可什麼都不做。

“你們怎麼看?”楊昊示意張伯中和朱七坐下來說話,這個小小的動作無形間增進了彼此之間的新任。張伯中於是壯著膽子說出自己的想法:“屬下以為,此事應該與夫人無干,夫人本身也是受害者。”

“她若是心中沒鬼,冬雨用什麼來脅迫她?”楊昊冷笑了一聲,但眼神卻是在鼓勵張伯中繼續說下去。張伯中看懂了這層意思,也就完全放開了。

“如果關將軍要會夫人,他絕對不會選擇在後花園。這既不合情理,也與關將軍性格相悖。冬雨已經證明那副耳墜半個月前已經丟了,這是有人精心設計的一個陰謀,目的就是要栽害夫人和關將軍。”

“屬下也懷疑是有人故意栽害。”朱七附和道。

“你們是懷疑冬雨在撒謊?”楊昊問張伯中。

“冬雨沒有撒謊,這一點從她的表情動作可以看得出來。但冬雨只是在黑暗中聽到類似夫人的聲音,她並沒有看到人。其實,模仿一個人的聲音並不是什麼難事,一個普通的江湖藝人便可以做到。我們設想一下,一個婢女忽然見到自己的主母與外人在後花園裡私會,她心中該是怎麼的驚恐?這種情形下,即使是一個三流的江湖藝人也足可以假亂真,瞞天過海。更何況,他要說的前前後後只有幾句話,那模仿起來就更容易了。”

“防禦使署戒備森嚴,外人不是隨隨便便就能進來的。卑職請令,對府中所有人進行排查,或許能有所收穫。”

楊昊點點頭,道:“這件事就全權交給你們兩個,不管是誰,只要有嫌疑可以先抓後審,不必報我。”

“可以用刑嗎?”朱七問道。

“慎用。”楊昊沉吟片刻,從牙縫裡擠出兩個字。

一連三日,豐州防禦使署外鬆內緊,大小官吏、衛士僕傭都仔仔細細地過了一遍堂。晴兒、小魚、呂芮也被分開軟禁起來,張伯中對三人分別進行了詢問。楊昊沒有具體地去過問案情,只是每日早晚兩次聽取朱七、張伯中的彙報。

到了第三日黃昏,案情突然有了重大進展。朱七查明軍械司掌書記範慎在身份履歷上造假,且他曾是江湖藝人出身,懂得口技。範慎是魚重從長安帶過來,此前已經跟魚重有七八年之久了,這個重大發現又把魚重給牽連了進來。

嚴刑逼供之下,範慎承認自己年輕時確實跟一個江湖藝人學過口技,且以此謀生。後機緣巧合他認識了魚重的三兒子魚正,又編造了假身份履歷,騙取了魚重的信任。但他極力否認自己與後園密會和楊開之死有關。任朱七諸般刑具用盡,範慎始終不肯鬆口。

但張伯中卻斷言範慎跟此事一定有關,理由是朱七的刑訊手段酷烈異常,絕非一般人能抗的住,除非是受過特殊訓練,受刑之人在陷入絕望時多半會選擇自汙以求速死,而不是苦苦熬刑。

按範慎的交代,他編造假身世假履歷只是為了騙取富貴,如此一個投機取巧的小人,有何理由苦苦熬刑?他圖的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