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步追之,叱曰:“汝身上囊可急與我。”其人惶恐下馬,懷中出一皮袋,形如半脹豬脬,授伊竟走。眾不測何物,伊曰:“此中所貯小兒魂也。彼乘馬者,乃過往遊神,偷攫人魂無算。倘不遇我,又死一小兒矣。”俄入一胡衕,有向西人家門內哭聲嗷嗷,伊取小囊向門隙張之,出濃煙一縷,射此家門中,隨聞其家人云:“兒蘇矣。”轉涕為笑。眾由是神之。

適某貴公有女為邪所憑,聞伊名,厚禮招致。女在室已知伊來,形象慘沮。伊入室,女匿屋隅,提熨斗自衛。伊周視上下,出曰:“此器物之妖也,今夕為公除之。”漏三下,伊囊中出一小劍,鋒芒如雪,被髮跣足,仗之而入,眾家人伺於院外。尋聞室中叱吒聲,擊撲聲,與物騰擲聲,詬詈喧鬧聲,良久寂然,但聞女叩首哀懇,不甚了了。伊呼燈甚急,眾率僕婦秉燭入。伊指地上一物相示曰:“此即為祟者。”視之,一藤夾膝也。聚薪焚之,流血滿地。

諸廷槐

嘉定諸廷槐家有再醮僕婦李姓者,忽鬼扼其喉,口稱:“是汝前夫。我病時,呼茶索藥,汝多不睬,以至氣忿而亡。冥王以我陽數未盡,受糟蹋死,與枉死者一般,不肯收留。遊魂飄蕩,受盡飢寒。汝在此飽食暖衣,我心不服,故扼汝喉,使汝陪我忍飢。”廷槐知為鬼所憑,上前手批其頰,鬼呼痛逃去。廷槐視其掌,黑如鍋煤。

少頃,鬼又作鬧,廷槐再打,婦無懼色,手亦不黑矣。罵曰:“你家主人初次打我,出我不意,故被他打痛。今我已躲入汝背脊骨竅中,雖用掌心雷打我,亦不怕也。”於是眾家人代為請曰:“汝妻不過婦道有虧,事汝不周,並非有心殺汝,無大仇可報。況汝所生子女,賴渠改嫁後夫替你撫養,也算有良心。汝何不略放鬆手,俾其少進飲食。”鬼唯唯。婦覺咽喉一清,登時吃飯三碗。眾人知其可動,乃曰:“主人替你超度何如?”鬼又唯唯。遂設醮延僧,誦《往生咒》。鬼去而復至曰:“和尚不付度牒,我仍不能託生也。”乃速焚之,鬼竟去而婦安矣。

當作鬧時,最畏主人之少子,曰:“此小相公頭有紅光,將來必貴,我不願見之。”或問:“可是諸府祖宗功德修來乎?”曰:“非也,是他家陰宅風水所蔭。”問:“何由知?”曰:“我與鬼朋友數人常在墳間乞人祭掃之餘,獨不敢上諸府墳,因隴上有熱氣一條,如火衝出故也。”

王都司

山東王某,作濟寧都司。忽一日,夢南門外關帝廟周倉來曰:“汝肯修帝廟,可獲五千金。”王不信。次夜,又夢關平將軍來曰:“我家周倉最誠實,非誑人者,所許五千金,現在帝君香案腳下。汝須黑夜秉燭來,五千金可得。”王喜且驚,心疑香案下地有藏金,分應我得者,乃率其子持皮口袋往,以便裝載。

及至廟中,天已黎明,見香案下睡一狐,黑而毛,兩目金光閃閃。王悟曰:“得毋關神命我驅除此妖耶?”即與其子持繩索捆縛之,裝放口袋中,負之歸家。口袋中作人語曰:“我狐仙也,昨日偶醉,嘔唾聖帝廟中,觸怒神明,故託夢於君,教來收拾我。我原有罪,但念我修煉千年,此罪尚小,君不如放我出袋,彼此有益。”王戲問:“何以見謝?”曰:“以五千金為壽。”王心記周倉、關平兩將軍之言驗矣,即釋放之。

頃刻,變成一白鬚翁,唐巾飄帶,言詞溫雅,藹然可親。王乃置酒設席,與談過去未來事,且問:“都司窮官,如何能得五千金?”狐曰:“濟寧富戶甚多,俱非行仁義者,我擇其尤不肖者,竟往彼家拋磚打瓦,使他頭疼發熱,心驚膽戰。自然彼必尋求符籙,延請道士。君往說『我能驅邪』,但書花押一個,向空焚之,我即心照而去,又鬧別家。如此一月,則君之五千金得矣。但君官爵止於都司,財量亦止五千金。過此以往,不必妄求。吾報君後,亦從此逝矣。”

未幾,濟寧城內外